“你，过来。” 光头瑟缩，庞大的身躯突然紧缩到墙壁边。 他显然还没有习惯失去胳膊的状态，因而估错了距离，在躲避时整个身体撞上墙，差点脚下一滑整个摔倒。 眼前这女人刚刚在阴影里的狠厉还历历在目，他实在不希望她注意到自己。 “大、大人，有什么事？”光头垂着眼睛就爬到扶春面前，他清楚地感觉到大姐头落在他脑袋顶上的视线是多么冰凉，几乎让他的神经被冻伤。 “B区出来的有多少人，现在伤亡情况怎么样？”扶春的力量施加范围有限，刚刚听见这两人在走廊末端的谈话已经是极限。 如果想要顺利离开病院，还需要对这里有更多的了解。 廖沣东是钥匙，但扶春还需要地图。 “我！我来回答！”瘦猴人机灵，他一下子撞倒光头，凑到了扶春脚下，立刻抬头看着扶春的肩，脸上表情恭敬到了极致。 “本来一共是有28个的，新党的那些家伙被我们摁着打死了，一共10个，我们这边也被捅死了6个……唔，还有大、大人您先前弄死的2个，一共还有10个吧。” 那两人死了？扶春望向廖沣东——她以为那些针剂只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而不是致死。然而廖沣东在接收她的眼色后摇头。 那针剂确实只能让人失去所有行动力，但很明显那两个倒地的家伙被别人补刀了。 “新党？叛党？怎么区分？” 瘦猴惊讶抬头，似乎没明白怎么会有人连这个都不知道，然而扶春阴郁的表情让他赶紧移开视线有问必答。 “就是现在第九区的两大党，我们叛党不支持过快的科技发展，新党那群疯子致力于把第九区改造成一个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机械世界。” “现在C区的构成如何？还有多少个叛党，多少个新党？” “唔——现在所有的都是叛党了，我们老大很厉害，虽然新党那些家伙武器很强，但还是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 扶春眸中微暗。她现在的能力，只能供她对上一个两个，超过这个数后，她赢得不会很从容。 光头和瘦猴不知道扶春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心里却在苦哈哈，认为扶春该把10再减掉2个，毕竟他们两现在可相当于残废了。 然而下一秒他们便见这黑发女人扬了扬手中的瓶子，那张精致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两人俱是缩腿往后倒，生怕这女人又翻什么新花样折磨他们。 接下来，魔鬼般恶毒的嘴中竟破天荒说出了天使才能说出的话语。 “还想要你们的胳膊吗？” 他们能要吗？如果能的话……要啊，当然要，怎么会不要呢？瘦猴与光头对视一眼，连连朝着扶春点头。 “大人！我们要，请您行行好把胳膊给我们装回去吧！” 事到如今光头和瘦猴也回过神来，自己的胳膊突然消失一定是对方异能的结果。 既然扶春现在问他们还要不要，那说明对方的异能可以把消失的胳膊弄回来啊！ “可以。但是，你们得先帮我做件事。” 两人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一脸苦相地答应了扶春的要求——他们就不信，扶春要他们做的事情难道还比要回胳膊难吗？ “你们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所有B区的人吗？”光头愣了一下，拼命搜索枯肠，终于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子想起了一点办法。 他立刻跌跌撞撞爬过来示意裤子口袋里的突起。 “我们有联络器，但是只能单线联系……” 话越说到后边，光头越心虚，毕竟先前扶春问的，可是要联系到所有人。 但是除了联络器，还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在两个山头到处乱跑的B区杀人犯呢？ “中控室。” 从刚刚起就没有说话的廖沣东终于找着机会发言，那张坚毅的面孔出现了一丝复杂——他从来不知道扶春是这样子的人。 “中控室？” “对，那里有信号扩充器，如果在那里用联络器的话，说不定可以成功对接上每一个联络器的持有人。” “但是……”廖沣东抬了抬眼皮，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扶春，那里头竟多了丝戒备，“你要用联络器做什么。” “当然是制服B区的凶徒啊，你刚刚不是看见了吗？我能把这两人胳膊卸掉。” 随着扶春再度指向光头和瘦猴，两人目露惊惧瑟缩到一起，生怕扶春再摘走他们身体的某个器官。 “但是你的神经能难道可以覆盖那么多人吗？” “老实说，不能。”扶春内心刚刚的躁动和不安已经平息，如今老实地用一双纯真的浅棕色眼眸盯着廖沣东，“但我至少想试试能不能震住他们。” 先前廖沣东说绕开C区，其实是一种模糊的说法。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是绕不开的——因为病院只有单线路。 新埠精神病院占据了两座孤立的山头，D区单独在一侧的山头，C区在另一头，两座山之间，B区与A区嵌入山谷。 也即连接方式是D→C→A→B。 遗憾的是，廖沣东要带扶春去的A区在C区山头脚下，并且没有直达之路。而要从D区去往C区，需要走过两座山头间的栈道。 栈道并非完全透明，但侧边皆有透明窗扇，往常这赏景的好地方如今却变作了凶徒能够肆意通行的杀人路。 C区的精神病人特殊，但他们能带给B区杀人犯更多的虐杀快感。 因此B区那些混迹在新党与叛党之争中的真正恶人，在攻陷新埠精神病院时可是重点关照了C区，反而是最没有挑战性的D区留到了最后。 所以此时极目远眺，连接栈道与C区之间的门后已经凌乱一片，到处是被摔倒的桌椅和随手扔下用来擦拭刀上血的破布。 明明墙上和地面不至于血流成河，然而过度的安静和那莫名飞扬起来的灰尘，已经说明了惨状。 而中控室，在C区和A区的连接处。 “反正都是一条路了，总是要去的。”扶春耸了耸肩，不明白廖沣东如今在纠结什么。 先前说要带自己去A区的人是他，现在拐个道顺路去中控室一趟就不愿意了？ 廖沣东暗暗咬住口腔中脸颊侧边的肉，他的面孔因此有了一瞬间的塌陷，那细密的胡茬也因此被牵连到面侧，让扶春多瞥了几眼。 这回她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也逐渐明白廖沣东的身份不简单，与自己的关系也很复杂。 失忆是在一个实在大的debuff，扶春只能庆幸自己并不是遗忘了所有。 还有就是，廖沣东现在的迟疑引起了扶春极大的怀疑。他到底在顾忌些什么？ 先前廖沣东对C区“某部分”的警惕，瘦猴和光头两人同样对那地方的特殊讨论，都让扶春不由得产生了一些人类无法控制的劣性——知道危险反而忍不住想去了解和试探。 她看着廖沣东神情纠结了很久，终是一个松气决定妥协。 而瘦猴和光头听说真的要去中控室，早已经脸色发白，嗫嚅着，然而什么都没说出来。 啧，扶春在内心轻嗤。她可不怕那些危险，再说了现在中控室必须去，难不成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那三个人不说，扶春便也暂且不问。 在那三人极度紧绷引发的诡异氛围的包裹下，扶春成功到达了中控室，她利落地打开了门。 身后廖沣东光速举起从瘦猴他们手里缴获来的械棍警惕里头的“东西”——但值得庆幸的是，“面具”不在这里。 或许是被其他B区的人吸引走了，或许是见门打开而离开了C区，总之不论是哪种情况，廖沣东都放松了神经。 他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却发现手臂肌肉不自觉的紧缩使胳膊酸痛不已。 刚想甩一甩手，便看见扶春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廖沣东其实不想扶春问自己关于“面具”的事情——老实说，他觉得她知道后只是徒增恐惧，说不定还没法像现在这样果断行动。 扶春转过身来，拎着瘦猴和光头的后衣领将他们甩到控制台上。 “联络器拿出来，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按键要摁哪个？” 瘦猴想说联络器在裤兜里，但他现在没手拿不出来，却见扶春一个嫌弃的眼神丢过来，立马战战兢兢靠着光头的身体，以一种诡异且不雅的姿势将袋中的联络器抖出来。 “大、大人，这个。” “我们老大是领头的，所以拿走了编号是1的联络器，其他人就顺下去。” “怎么顺下去？” “就、就是我们站成一排给我们发联络器。” “接着你们两个就被派来D区了？” “对。” 扶春走过来捡起两个联络器，站起身来时发丝擦过肩头，她像是随意地询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好朋友？” 瘦猴与光头闻言对视一眼，真诚地摇摇头。首先B区不存在好朋友，其次在这次“越狱”前，他们两根本都不认识。 “行吧，那死掉的那些人的联络器呢？” “应该就留在他们身边了，老大没派人去收走。” “哦大人，那些死掉的人好像是12、5、7、9、18……” “行了不用给我报数了，你们的这两个联络器编号是多少？” “是10和21。” 扶春瞥了两个混子一眼，顷刻那张冷淡的脸上竟挤出一个笑来。 她无言地看着两人，不知何时戴上半指手套的手将两个联络器来回转动。 “搞笑吗？这样就想骗我？” “说吧，你们口中的‘老大’是10还是21？” 瘦猴和光头闻言，眼中立即爆发出恐惧。光头狠狠瞪了刚刚一直回话的瘦猴一眼，立马将扶春的怀疑坐实了。 “啊啊这，老大是1，不是10或21，那是我们联络器的编号。” 见瘦猴还不承认，扶春嗤笑一声，她背靠在控制台上，腰窝刚好嵌在灰色的台面上，宽松的病号服被折进去，很深，叫人难以想象那底下的腰竟然那么细。 “你们谈起这位老大时虽有敬畏没有惧怕。” “他应该是个狠厉但又有头脑的人吧。” 随着扶春一句话的剖析，瘦猴的脸立刻煞白。 “你们两从来不认识，却被安排在同一队，说明你们领联络器的时候在一块对吧，所以联络器是连号？” 扶春继续把玩着联络器，那小小的黑色方盒在空中不由自主地飞舞着，仿佛下一秒便会落在地上粉骨碎身。 “第一报不连续的12号，说吧，你们是11和12，还是12和13？” “啊，你们被派来D区，看来和你们老大关系也不亲近，他要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肯定不会挑和你们近的编号，所以他是21。” 瘦猴：阿巴阿巴。 他根本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太多表情，这个女的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扶春瞥了一眼瘦猴愈渐惊恐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也不指望这两个蠢货回答了，继续推下去。 “然后回到你们的角度，你一定不会想报出和自己的实际编号完全连在一块的数字引起我的注意，所以你们是12和13的概率，可比11和12的概率大多了。” 扶春对这两人的编号其实并不在意——她一开始就只要知道那位叛党老大的。 不过既然这两人还敢在她面前耍心眼，陪他们玩玩倒也无妨。 只有一旁的廖沣东一脸凌乱。扶春，一醒来就能那么彪悍的吗？这头脑的灵活程度跟灌了仙药似的。 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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