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完后,徐三娘刚恰好又回到了房内。 她望着向息南如同怒目金刚般的模样,拍了拍乔瑜的肩膀,好奇地问道:“你到底同这傻小子说了什么啊?他怎么看着像是一副提了刀就要出去砍人的模样。” “你不懂。”乔瑜看向徐三娘的目光有些幸灾乐祸,“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徐三娘:“……你再说一遍,什么‘英雄’?什么‘美人’?” 乔瑜挑了挑眉:“字面上的意思。” 徐三娘眯起了眼睛,神情不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乔瑜:“考虑到你接下来有一场硬仗需要应付,我就暂且不给你添麻烦了,要是换做平时,非拽着你去演武场好好比划一番。” * 乔瑜回到潇湘馆时,正巧迎面碰上了陆离。 她捏紧了伞柄,心道果真如此。 “陵江王殿下,”陆离上前简单地行了个礼,“南宸王殿下……” “我知道。” 乔瑜打断了陆离接下来的话语,表示已经清楚她的来意。 陆离松了口气,靠近乔瑜低声道:“殿下他现在心情不太好,您长些眼色,别再刺激他了。” 乔瑜点了点头:“多谢陆副统领。” 她攥着伞柄,即便浑身狼狈,也难掩过人的风姿。 陆离见乔瑜离开的背影,心下顿时唏嘘不已。 乔瑜在进入湘竹居时,远远地便隔着雨幕嗅到了些浅淡的气味。 花吟今日又换了香,像是茶叶混合着木质的香气,几乎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若是对于气味不甚敏感,恐怕会因此忽略了过去。 这倒让乔瑜对于花吟的喜新厌旧有了新的认知。 她抿了抿唇,面对近在咫尺的人,反倒生出一种想要逃出去的冲动。 “回来了?” 对方明明面上带笑,却让乔瑜陡然间有一种出门偷腥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乔瑜:“……”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花吟见状,面上笑意僵了僵。 “过来,”花吟好脾气道,“喝了姜汤后,赶紧去换一身衣衫。” 乔瑜脚步顿了顿:“你知道我去哪儿了?” “当然。”花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人在我的势力范围内搞小动作,我本该给她点教训的。但一想到她只是收留了一堆身世可怜的人,为他们提供暂时的栖息之所,我又觉得倒也不痛不痒,无关紧要。” 乔瑜从来没想过四九赌坊的事能够瞒过花吟,毕竟此人在她身边布局多年,能发现这些倒也不算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林大夫是你的人。” 花吟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回到元京城的那时起。”乔瑜也懒得遮遮掩掩了,“林大夫性情火爆,泄露的蛛丝马迹太多,我若是看不到,才真是心瞎眼盲。” 在听到她毫不避讳地说出“心瞎眼盲”时,花吟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望着眼前浑身湿透的乔瑜,不知为何竟感受到几分难以形容的酸楚——那情绪来得太快,快到他几乎无从辨别其中的复杂成分。 “我心情尚可,并没有陆离说得那样糟糕。”他背过了身,“你且先去沐浴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 一刻钟过后,乔瑜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低头看着桌案上尚且温热的姜汤,毫不犹豫地一口灌下。 姜汤辛辣,甜腻且味重,对于不怎么嗜甜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徐三娘知晓乔瑜不爱甜食,因此先前的那一小碗姜汤只有微末的甜味,与之相较后,这碗疑似加了致死量红糖的姜汤瞬间让乔瑜有种味觉尽失的感觉。 这时,屋外传来了交错的脚步声,稳健而轻盈,听起来倒像是来了两位练家子。这其中一位自花吟,那另一位是……? 乔瑜下意识偏头,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殿下。” 乔瑜似是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线。 她仰起头,注视着门口逆着光的身影。 屋外的雨小了些,却仍在不遗余力地拍打着檐角坠下的护花铃。他身后的双鱼戏珠欢快地晃荡着,与雨声、水声合力奏响一首悦耳清脆的曲子。 这是属于三月之末、四月之初的声音,又好似是一种奇妙的预兆,让乔瑜在这大雨滂沱下窥见他明亮而温柔的眼睛。 乔瑜率先移开了视线,熟练地摆弄着桌案上倒扣的茶盏。 “没想到今日竟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她的神情散漫而松弛,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从前混不吝的模样,“陋室粗鄙,唯有清茶一壶,糕饼几许,望海涵。” 谢殊嗅到了残余的姜汤的气味,他望着乔瑜犹有些濡湿的发尾,心中大致有了些猜测。 “无妨。”谢殊温和地笑了笑,眼眸的余光瞥见隔了一个身位的花吟,顿时便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花吟抱着胸:“看起来二位的关系还算不错?”他的语气听起来稀疏平常,可细究下来却能品味出些许阴阳怪气。 “谢将军的妹妹姝娘是我的未婚妻。”乔瑜着重强调了‘未婚妻’这三个字,“因此,我与谢将军姑且也算是自小熟识。” 她将视线转向了谢殊:“怎么今日想到来潇湘馆探望我了呢?” “倒也不是临时起意。”谢殊喟叹了一声,“实在是有些事项需要与殿下商议一番。” 乔瑜停顿了下:“原来如此。” “圣人那边传来了消息,燕廷摄国长公主慕容樾要指名道姓要殿下去做她的驸马。” 说到这里,谢殊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看着乔瑜毫无波澜的模样,一时间也摸不准她到底是否早就知悉这件事。 乔瑜倒好了茶水,抬起头看着堵在门口的两人:“亲手炮制的花茶,并不算苦涩,要尝尝吗?” 两人见乔瑜还是这副没什么太大所谓的模样,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好从乔瑜手中接过了杯盏。 乔瑜则回到了桌案边,垂眸盯着杯中沉浮的桃瓣:“说实在的,我也不大明白为何那位长公主非我不可,我甚至都从未见过她。两位的消息比我灵通些,恐怕也应当知晓更多的内幕。” 花吟抿了口茶水:“的确。” 乔瑜与谢殊将纷纷视线投向了花吟。 “据我所知,燕廷纥奚氏垂帘听政时,于朝中奉行梭罗变法,直接的后果就是赋予慕容氏的女子更多的参政权利。” “可这并非全部,”谢殊对于梭罗变法倒也有所耳闻,“若是有慕容氏的女子成为摄政王,须得在三年内寻得驸马,六年内生下子嗣,而如今是慕容樾成为摄政王的第二年。” 怎么又是生孩子?乔瑜的嘴角抽搐了下。 这该死的梭罗变法变了还不如不变,老是为难别人算怎么一回事? “我大概明白了。”乔瑜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慕容樾也需要一个丈夫和孩子,否则就会引来国内的非议。府内多养两个人就能堵住悠悠众口,确实是分外划算的买卖。” “也?” 谢殊低声重复着这个字眼。 他的目光在花吟与乔瑜之间徘徊,最终得出了一个既超乎意料却又合情合理的答案。 “不过这样一来又多了一个问题,”乔瑜继续说道,“我认为最让人困惑的一点是慕容樾对于驸马人选的指向性过于明确,就算是要挑个身份合适的,乔氏宗族里有那么多适龄青年,为何偏偏会是我?” 乔瑜的这番话倒是让谢殊想到了一直流行于诸国间的一种说法——晋国乔氏无论男女,大多身形颀长,相貌出众。若是能在一众乔氏的青年男女中脱颖而出的,那必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无双姝色——这话听起来有失偏颇,但事情倒也的确如此。 “或许慕名而来?” 乔瑜的母妃小谢夫人曾是晋国的“双姝”之一,而集先帝与小谢夫人相貌之大成的乔瑜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怕她就算安安静静地当个壁花,也是极其吸引人的。 见鬼的慕名!花吟心底嗤笑。 原本他还不怎么确定慕容樾那边的情况,现在看来,对方八成同他是一样的。 “慕名?”乔瑜的面色顿时变得古怪了些,“这有什么可慕名的?”她倒是觉得因为虚名而做出与人相携到老的决定,未免过于草率了。 谢殊温和地笑了笑,对乔瑜迥异于他人的想法不置可否。 他心知有些事情乔瑜不是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从揣摩人心的角度上来说,她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得多。 只是,敏锐是一回事,愿意承认乃至沦陷却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在这样混乱的时代,任何被加诸在头顶的名号都有可能成为灾厄的来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甚至已经到了无视男女性别的地步。 当然,若是名号与实际相符的话,对于攫取者来说只会稳赚不赔,索□□态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与其寻个名不见经传的,倒不如摆个好看的花瓶放在鸟笼里。 虽说同样没多大用处,甚至还会滋生许多麻烦,但至少这样的花瓶稀少而名贵,从鸟笼中取出再放在市面上也算是奇货可居。 江湖也好,朝堂也罢,在对珍贵之物的争夺上,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更别说那些在虎狼环伺中毫无反抗的人,或许在这些“强者”眼里,也与物品没什么两样。 殿下啊,这就是我所心悦的殿下啊…… 谢殊心中叹息了一声,望向乔瑜的眼神却愈发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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