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过后,少女被潇湘馆的侍卫们给解救了下来。 乔瑜这才从陆离口中得知对方是汾阳侯的独女薛凝,而另一位叫来侍卫解救薛凝的女郎则是中常侍晁玉柔的二女晁雪英。 “说起来,这汾阳侯倒是与百年前的薛渺将军有些关系。”陆离见乔瑜注意到了薛凝的姓氏,赶忙解释道,“汾阳侯是老侯爷的独子,他的祖父正是薛少将军的堂兄薛游。” 乔瑜颇有些惊讶地望向了陆离:“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对那位薛少将军很是敬重?” 陆离点了点头:“我知道后人对于薛将军的评论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年少成名,骁勇善战,只可惜天妒英才。也有人说他功高盖主,野心勃勃,封庸关一役算是死得其所……可我却觉得他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 “论迹不论心。”乔瑜露出了一抹微笑,“都说他是前朝分裂的引子,可说到底,奉朝内部的矛盾早已有之,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这回轮到陆离讶异地看向了乔瑜。 她挠了挠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陵江王殿下居然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晋国人都会很讨厌这位将军。” 乔瑜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时间辗转到了两日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乔瑜收到了一篮新鲜的瓜果。 她有些苦笑不得地阅览着篮内的绢帛,不禁思索该如何回绝这委婉的少女情思。 “早该如此的。”陆离笑嘻嘻地往篮子里瞥了一眼,“要我说,如果不是因为陵江王殿下老是喜欢待在潇湘馆不动弹,只怕追求者都能从元京的这头排到那头了。” 乔瑜无奈扶额:“中人之姿罢了,如何能引得此等厚爱?” 中人之姿? 陆离闻言,朝乔瑜投去了诡异的视线。 “陆副统领?” 乔瑜蹙起了眉:“为何要这样看我?” “没什么。”陆离嘴角抽搐了下,“只是向见识一下传说里的‘中人之姿’长什么样罢了。” 乔瑜:“……难道不是吗?” 陆离彻底无语凝噎。 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告辞道:“今日我暂且把东西送到这里,若是陵江王还有需要,可随时告知于我。” 乔瑜点点头:“那此后便麻烦陆副统领了。” “都是小事,算不上麻烦。” 陆离面上爽朗地笑着,一转头就将薛凝送乔瑜一篮瓜果的事上报给了南宸王府。 花吟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听见陆离的汇报后头也不抬:“你倒是两头都不得罪。” 陆离喊冤道:“这哪能啊?殿下您看,属下这还不是老老实实来向您报告了吗?” 花吟没有再说什么,陆离也愣是从对方身上看不出丝毫蛛丝马迹。 她颇有些纳罕,心道这挖墙脚的都挖到脚边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花吟就像是看穿了陆离的想法似的,好整以暇地将手中的狼毫笔放置在一边:“在野外,对于一个合格的猎人来说,捕捉猎物是需要时机与耐心的,天时、地利与人和三者缺一不可,与其贸然出击,惊扰了猎物,不如徐徐图之,让它心甘情愿地走进陷阱。” “而且——” 他往后靠了一段距离:“比起死物,吾更喜欢活捉。” 陆离倒吸一口气。 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花吟也没打算继续解释,而是挥了挥手,让陆离退下了。 陆离迷迷糊糊地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在外头走了多久,直到老熟人楼素迎面走来,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来。 “干嘛呢?”楼素奇怪地看着她,“这是被勾了魂了?” 陆离眨眨眼睛:“你说……殿下他走套路,能成功吗?” “什么套不套路的。”楼素一头雾水,“你从主公那儿回来后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是潇湘馆那位出了什么事?”说完,她还朝陆离使了个眼色。 “啊?” “啊什么啊呀!”楼素急了,“你倒是快说!” 陆离乜了她一言,慢吞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汾阳侯世女给人家送了一篮瓜果罢了。” 楼素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儿,不就一篮……” 她说到一半后,惊觉事情不太对劲,顿时就拔高了声线:“你说什么?瓜果?” 陆离欣慰地看向了楼素,以为这榆木脑袋终于开了窍。 没想到楼素下一句却是—— “就算想着用美人计,也没必要让薛世女去吧?” 陆离:“……” 她冷哼了一声:“薛世女去使美人计,你怎么不去倒倒你脑子里的水?” 楼素:“???” 陆离扭过头,路过楼素的时候还特意轻轻地撞了她一下。 莫名其妙被撞的楼素:“喂!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 院中的池水这两日来渐渐地化开了些,偶尔还能见到水底的锦鲤探出头来。 乔瑜阅览完徐三娘送来的消息后,便独自一人伫立在池边,静静地盯着池中锦鲤的一沉一浮。 元国朝内在针对质子回国之事总算是有了动静,言诚女帝在以徐首丘为首的一众官员的斡旋下,总算正式敲定了与使团的谈判工作。 不过这仅仅只是开始谈判而已,距离双方重新议定好条约还有很长的时间,期间双方的掰扯自是不必多言。 乔瑜并不担心这件事能不能拖到六月初六,毕竟使团间的互相扯皮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间,能在六月末结束,乔瑜都觉得已经算是快了的。 唯一让乔瑜感到奇怪的,便是南宸王花吟的态度。 在明知晋国使团出使目的并不单纯的情况下,对方非但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反而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而且,从上次见面的情况来看,乔瑜可以确定花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打动的人。她视元国为彀中之物,自然不会允许他人染指。若晋国使团当真明目张胆地做出有损元国之事,只怕花吟并不会坐视不理。 或许可以暂且先从另一方面着手。 乔瑜沉思了一会儿,在脑海中组织好措辞,便打算回房间给徐三娘写信,让她接下来着重查探一下元京民间的动向。 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有人明目张胆地翻墙进了湘竹居。 乔瑜:“?” 她看着眼前的花吟,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是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的奇怪体质。 前几日是未知的江湖高手,今日又是南宸王,潇湘馆外头的禁军和侍卫莫不是都是摆设不成? 花吟倒是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起头直视着乔瑜的眼睛:“灵均着实颇有雅趣。” 乔瑜:“……不及南宸王殿下。” 她想不明白花吟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便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好歹花吟还是掌握实权的异姓王,总不能是特地跑来戕害她这个寄人篱下、无权无势的质子吧? “院中寒凉,若南宸王殿下不嫌弃,便随瑜一道入室罢。” 乔瑜微微颔首,带着花吟往屋内走去。 湘竹居地处偏僻,院内景色却是不错。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荒僻,所以院中的布局与陈设便给人一众老旧而朴素的感觉。 花吟跟着乔瑜一路途经廊桥、假山与扶疏花木,隐隐从这看似杂乱的景趣中品了几分自然无为的意味来。 他看着眼前青年纤瘦的背影,想起了乔瑜生活上的某些习惯。 她极为喜静,待人接物从来把握着恰当的距离,沐浴、洗漱、穿衣从不假手于人。他放任慕容樾将她带走,却从旁人口中得知,一切都不是天性使然。 她幼年生活在危机四伏之中,亲生母亲小谢夫人将她作为争宠的工具,让她全然暴露在贾后的视野之下——她所受到的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迫害可想而知。 “南宸王殿下,请坐。” 花吟的思绪被乔瑜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他俯视青年的头顶,才发觉她纵然只是布茶,周身的警惕之意也是毫无消减,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起身反击。 室内的热气升腾了起来,煮沸的茶水散发出一种苦涩却甘冽的味道,盖过了本就浅淡的药香。 清风徐来,霜雪消融。松柏上的雪水,终究是不堪重负地落入了大地之中。 “今年初雪时采集的细雪,配上调制好的洋槐蜜,可以中和些许茶叶的涩味。” 乔瑜为花吟倒了一杯热茶:“南宸王若是喝不惯,也可将洋槐蜜搁置在一边,独独饮杯中清茶便好。” 花吟以为是乔瑜受不住苦味。 他想着今后还是让林姨尽量在药里少添些黄连,那滋味连他闻了都要皱眉,更别说本就怕苦的人了。 “殿下今日到访湘竹居所谓何事?”乔瑜将茶盏拿了起来,却又放下,“若是为画舫上所谈论的那件事,请恕瑜心有余而力不足。言德君得到了什么答案,殿下这里也同样是如此。” 花吟笑了笑:“看来你猜到了。” “不算难猜。”乔瑜叹息道,“在元国,作为男子而言,殿堂之上的那个位置并不好坐。若是还勾结了外人,便有窃国之嫌……殿下这是在试探于我。” 花吟抿了口清茶,茶香入口甘冽,回味悠长,倒并不如乔瑜所说的那样苦涩难耐。 “你确实是比那个自命不凡的慕容枫要聪明些。慕容樾是很厉害,但现在看来,她这个弟弟可不怎么样。” 花吟丝毫不放过给情敌上眼药的机会,慕容樾那厮什么身份,他难不成还看不出来吗?趁着对方目前还见不到乔瑜,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是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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