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巴掌扇下来,楚楚的双耳嗡嗡响了一会儿,才慢慢听清了来人在怒气冲冲地说些什么。 “楚楚,你现在跟我去蓝副将屋里赔罪!”柳姨娘呵斥道。 许是太过虚弱,刚刚又用力过猛,眼□□力不济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楚珍连忙前来相扶,也是冷瞧着楚楚,讽道:“妹妹不爱惜闺誉便罢,就是别牵连了咱们紫藤院!” 蒲团很软,跽坐也很舒服。楚楚抱臂抬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目光中带了些许的愤怒与怜惜。 “姨娘。”她小声喊了一句。 柳姨娘抬受又要打,最终却是没落下来,只是无力地垂到身子一侧,恨恨盯着楚楚,满目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 她刚醒,就听楚珍哭哭啼啼说了楚楚干的“好事”,心里又惊又慌,恼怒不已,挣扎着下床就往祠堂来。 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骠骑将军府的三小姐,花容月貌却举止轻浮,天人之姿却凶悍跋扈。 再这样下去,纵使日后容貌再盛估计也无人敢来提亲,要是传到太子耳朵里,太子妃之位就更甭想了! 眼看着自己扬眉吐气的愿望实现不得,柳姨娘如何能够不心急? 再看着面前一脸无所谓模样的楚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再扇个巴掌过去,却又怕打坏了那张脸,最后落得个血本无归,只好忍了忍,不加掩饰地怒视着她。 “姨娘,蓝峰欺你,女儿为您出头,不知何处有错需要认罪?”楚楚摊了摊手,有些委屈,“姨娘受辱,女儿心疼,天经地义,便是说出去女儿也不怕!如今这样一闹,想来姨娘日后也不必再被欺凌,日子也可好过一些。既如此,不过罚跪几日,也算值得。” 柳姨娘对她恨铁不成钢,她对柳姨娘又何尝不是? 古代女子要么不读书,读书也是读些三从四德或是闺怨的小诗,再加上整日闭门不出,眼界难免受限。 作为二十一世纪阅览群书的女大学生,她自然不会因为那一巴掌就记了仇,也不会因为被人误解而郁郁寡欢。 要是柳姨娘对她今夜这番举动毫无表示,那才不正常! 可惜柳姨娘逆来顺受惯了,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她这离经叛道的行为,更别提自个儿去反抗不公。 她之前也不是没讲过道理,可惜对方油盐不进,还说是大逆不道。 既然劝不动,那索性就坏事都替柳姨娘干了,护她周全,也算是报了她的生养恩情。 柳姨娘听得女儿是心疼自己,心中一软,几欲落泪。 原以为出了花楼便能安心侍奉一人,便是做妾也比原先千人骑万人睡的生活好些。可没想到如今过的还是那样的日子,甚至更惨。 她跪下去抚上楚楚的脸,轻声问:“疼吗?别怪姨娘,姨娘都是为了你好……” 犹豫再三,终于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过几日离王五十寿宴,京中不少贵人都要去,若你父亲不肯带上你……” “姨娘。”楚楚猜到了她的担忧,“你放心,父亲会带我去的。” 这样的场合,楚耀怎能不带她这个“美人女儿”去?哪怕沈红绡再吹枕边风也没用,萧遇定会好好“嘱咐”楚耀将她带上的。 如她猜得那般,三日后,楚耀下朝穿着朝服便来了祠堂,训斥了几句后便让她回了紫藤院。 刚沐浴完毕,留翠就捧了衣裳和首饰过来,说是老爷吩咐,叫她赶快换上要出远门。 离王五十寿宴,平阳城路途遥远,皇帝年纪渐长受不了颠簸,遂派了些重臣携家眷前去,算是撑撑场子,作为太子,萧遇定然是要代表父亲参加。 楚玥知道萧遇要去,半个月前就开始置办华丽的衣衫首饰,此次出行半个马车都叫她占了去放行李。 沐浴过后绞干了头发,楚楚不紧不慢地穿衣蹬鞋,目光落到院中结了果子的紫藤架上。 没了成串的紫色铃铛,褐色的果荚随风而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受不住风吹掉到地上摔个粉身碎骨。 离王,这个历史中曾多次浓墨重彩渲染的名字,什么清君侧、扶正道,又或是乱臣贼子、祸乱河山。 也不知此次南齐皇帝派去的这些重臣,到底是为了撑场子还是……巡查? 留翠嫌楚楚磨叽,梳头的时候没什么耐心,手上急躁了些,扯得她头皮发痛。 好容易简单地梳了个小髻顶在头上,楚楚也不插簪,只是拿了根紫色布条系了个蝴蝶结后便向外走了。 柳姨娘早就牵了楚珍在院子里等。 楚珍喜爱桃色,由于尚未及笄,所以她插了满头的绒花,姹紫嫣红,像顶了个花圃在头上。 不过十二岁,明明是个孩童却打扮的过于成熟,楚楚颇为她的审美堪忧。 柳姨娘见楚楚只系了根紫色布条,瞬间冒了火,当即在院子里就训斥起来。 “你个死丫头,钗环绒花也没少你的,如今大了怎得不知打扮?” 楚楚一脸不在乎,“这几日祠堂里没睡好,一会儿上了马车要补觉的,戴那些不便。” 说完,拔腿就往外跑,柳姨娘便是再如何快步走也是追不上,只能拉了楚珍叮嘱,让她路上将首饰分与妹妹些。 楚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朱红大门外停了八辆马车,四辆装人,其余四辆装了些行囊贺礼。此行除了原配夫人王氏所出的嫡长子楚廷赫因带兵在外不曾来,沈红绡所出的儿子楚廷霸,女儿楚玥,并两位庶女楚珍与楚楚都到齐了。 柳姨娘卑贱,自是不能跟随,只能与众姨娘一同在大门相送。 从金陵到平阳路途遥远,刚出了城门楚楚就打起了哈欠,幸而马车宽敞,楚天霸跟楚耀夫妇一辆,所以这辆只她姐妹三人同坐,楚楚便不顾楚玥和楚珍的鄙夷,横卧于榻,安稳睡去。 离王如今的封地在平阳,距离金陵有半个月的车程。这半个月,她十分想念高铁。 马车颠簸,虽有官道,亦不如柏油马路平整。纵然是香车宝马装饰豪华,到底还是受了不少罪。 终于到了平阳城安排好了驿站,楚楚倒头睡了一个对时方才觉得身上舒坦了些,却又觉得浑身发胀,整个人像是注了水,双目肿得像是鱼眼。 原想着找个古代的画本子瞧瞧虚度一天光阴,沈红绡却来了。 还没走近,浓艳的脂粉香气就扑了满鼻,楚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楚楚,”沈红绡难得对她展了笑颜,“天儿这样好,你也别整日窝在屋子里头,该多出去走走才是,小小年纪别总闷着,还是活泼些好。” 楚楚原本正揉着鼻子,听她这样说,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 活泼些好?难道不应该嫌她再活泼就要上天了吗? “这平阳城里头好些小玩意儿是金陵城没有的,待用过了午饭,你和两个姐姐一同出去逛逛,看上些什么就买回来都个乐子!” “不了,楚楚这几日想在驿站歇息,母亲和姐姐们玩儿就好,不必管楚楚。”楚楚咧了个大大的微笑给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不过沈红绡可不管她愿不愿意,午饭后直接让楚玥过来,将楚楚整个人拖到了马车上头。 平阳城的色调以黑白为主,不似金陵重红浓绿纸醉金迷。 马车穿行在长街上,没有小桥流水,只有连片儿的小摊儿密密麻麻,小贩叫卖声不断。往来行人亦是络绎不绝,却鲜少有人驻足买些东西。 楚楚打起车帘儿好奇张望,行人中有个大叔相貌奇特,脸上横了一段手掌长的刀疤,颜色发深,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那刀疤本就吓人,似乎感觉到了楚楚的目光,大叔猝然歪头,凶神恶煞的,吓得楚楚连忙松手放下车帘,往楚珍身上靠了靠。 “楚楚,别乱动!”楚珍坐得笔直,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相比之下,楚楚像一只受了惊的猫儿似的蜷在她一旁,若是柳姨娘在,定又要骂她教养全无。 楚楚决定整日缠着楚珍。 沈红绡再想下手,总不能两个一起收拾了,要不然楚玥一个人好端端回去,不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马车停在一家首饰店前,楚玥嚷嚷着要去看看平阳城的首饰样式。 楚珍略想了想,也跟着楚玥下去了,并未等楚楚。 楚楚慢了一步,刚要去追,谁知马儿发了性子,嘶叫一声,发了疯似的向前本去。 楚楚整个人跌回了车厢。 她死死攀住车窗,大声呼救。奈何马儿疯癫得厉害,无人敢上前制止。 马车一路奔出城门,咻——,一支长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在了马脖子上! 整辆马车随着马儿一同掀翻在地。 方才出城的路上见呼救无用,楚楚早就冷静下来,从衣裙上撕下两段长条,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绑住两端,做了个简易的安全带。 所幸她反应及时,安全带将她牢牢固定在座位上,这才没跟着马车翻滚起来。 “呼——”一口气没舒完,吱呦——车门被人从外头拉开了。 车外,绿树葱茏。 一个干瘦的男人露着满口黄牙,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楚。 楚楚咽了口唾沫。 这神情,就像饿狼见了肉骨头,穷鬼见了大金条! 心底儿凉了半截。 对方呲着黄牙慢慢靠近,一股酸臭味儿铺天盖地卷入鼻腔,这位大叔估计半个月没洗过澡了! 楚楚恶心欲呕。 “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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