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从平州前来的楚王世子等人，太后和皇后本是没什么兴趣的。魏祯前来问安的时候提了一句，问太后皇后二人要不要见一见。 可这件事是魏祯主动提起的，就有点意思了。 尤其是楚王世子夫妇先到，而魏祯和平阳郡主姗姗来迟时，这就更有意思了。 一男一女两个人。 没有宫人跟随。 魏祯在男女一事上向来谨慎，连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不多看一眼。有时出席一些宴饮场合，碰到一些大着胆子往他身边凑的千金闺秀们，他从来都是冷着脸避开的。 这样一个人，先是问她们要不要见楚王世子一家，又是和平阳郡主单独从御书房走到长秋宫。 这让太后不感兴趣都不行啊，就连懵懵懂懂的皇后也疑惑地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魏祯，觉得他好奇怪呀。 只见天真单纯的皇后娘娘眨眨眼，开口问道：“阿祯，你不是从来不让女孩子靠近的吗？” “……” 母后人很好，只是有的时候抛出来的话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魏祯瞥了眼略感惊讶的楚渺渺，回答时反而带了点调侃的意味：“平阳郡主自是不同。” 这话其实说得有点暧昧，可在楚家人耳朵里听起来就是他们已经把太子彻底得罪了。平阳郡主确实不同，毕竟一般人也不敢逼婚太子还弃之不顾吧？ 楚沧浪怜悯中又带了点自哀的视线投向了自家妹妹，只见楚渺渺蹙着眉冲他摇头，看来赔罪的事情是没成。 先不论楚家人内心如何哀怨，太后娘娘倒是一下精神了不少，皇后也好奇地打量着楚渺渺。 “你叫渺渺吗？”皇后出声问道。 “是。” 楚渺渺虽然心里惧怕着太子，可却外表却一点也不显出来。皇后娘娘既对她好奇要打量她，那她也大大方方任人打量，同时她也在观察这位皇后。 她虽身在平州，可对京中的皇后娘娘也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皇后出身公府，样貌姣好，善良单纯，是个再好相处不过的人。然而最大的问题就是头脑不太灵光，行为处事与幼童无异。 本来这样的女子也不可能成为一国之母，听说先皇为了打压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人故意安排了这样一个太子妃。 众人都以为圣人会以之为耻，等他登基后必定会再换一位端庄大方、贤良淑德的皇后来执掌后宫。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皇后不仅没有被换，反而更得圣人宠爱。即便是皇后多年无所出，圣人不仅毫无怨言，甚至还顶住压力从宗室过继了孩子养在他们身边。 想到这些传闻，楚渺渺下意识地看向魏祯。 当今的太子殿下，就是过继来的嗣子。 “你的名字真可爱。”皇后笑着说，“渺渺，听着像小猫‘喵喵’叫一样。” “……” 难得魏祯笑了一声，应和道：“是挺可爱的。” 楚渺渺干笑了两声。 “阿然，这样说人家的名字，人家会不高兴的。”太后温声道。 楚渺渺的面上依然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不敢不高兴，你们高兴就行了，尤其是太子高兴这很重要。 “你们从平州初来京城恐怕还有些不习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太后笑着对渺渺说，“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喊阿祯陪你们去转一转。” 楚家人面上笑着答谢太后的好意，心里想的全是不敢不敢。他们可都是被太子殿下记恨的人，哪里还敢劳动他当向导游京城呢？ 太后不知楚家人与魏祯的过节，最后一句实际上是说给魏祯听的，她就是想试探一下魏祯对楚渺渺的态度。虽说年岁大了，可八卦这件事也不分年龄大小啊。 果然，她见着魏祯弯起唇角：“那是自然。” 能让不喜游乐的魏祯主动答应放下公务和书本，看来平阳郡主确实不同。 说起这京城游乐一事，用不着太子殿下纡尊降贵地给他们当向导，第二日楚渺渺就拉着兄嫂一起逛街去了。 就算是得罪了太子，但他今日又不会跑来算账。与其坐在家中镇日里担心遭到报复，倒不如出门逛一圈散散心，说不定就能找到避祸的方法了。 更何况这可是天子脚下，那繁华程度他们平州城根本比不了，难道不值得一逛吗？ 论起玩乐来，楚渺渺总有一堆歪理。楚沧浪念她在家中受委屈，好容易出来自然不想总拘着她，便也只好半推半就地带着妻子和妹妹出门去了。 京城中道路宽阔且以石板铺路，即便是雨雪天气也便于行走。城中一条最宽的南北方向朱雀天街直通皇宫，左右两边各是规整的坊市，清澈的渠水从坊市间穿过。 在京城的东南角上有一大片水域，命名为苍明湖，据说曾经是皇家游苑，如今成为了全京城百姓游湖赏景的好去处。此时已至冬日，苍明湖上结了厚冰，一群游人滑冰嬉戏好不热闹。 楚家人前两日还能一起行动，游赏京城风光，可虚弱的楚沧浪很快就因劳累而卧病在床，世子妃则需要细心照料丈夫，最后就只有精神饱满的楚渺渺每日往外跑了。 虽说太子殿下这个变数的出现令人不快，但该放开玩耍的时候就不要想那些讨厌的人和事了。 连日来楚渺渺带着初荷整日里走街串巷，今日去京城里名气最大的酒楼品尝新鲜菜式，明日去昌源坊欣赏最时兴的歌舞杂耍，后日泡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讲从没听过的传奇故事，大后日手痒进了赌坊，结果运气太好愣是被人“请”了出去。 大冷天的，主仆俩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面面相觑，随之大笑。 有趣，京城是个极有趣的地方。 太子是谁？不记得啦！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楚渺渺此番进京心里还挂念着一件正经事。 这一日晴光正好，两位穿着胡服的年轻少女随另一位衣着普通的中年人各骑着骏马从城门出发，朝京郊西边扬鞭而去。 他们一路奔驰，最终在某个大门紧闭的庄园前停了下来。 “这庄园以前是朝中某位官员的私产，后来犯了事判了刑这园子也就充公了，再从官府到我们牙人手上，来源绝对干净，您大可放心。” 庄宅牙人下马后麻利地打开了大门，请楚渺渺和初荷进去。 绕过影壁便来到了前院，到处堆着落雪细看不出什么。庄宅牙人将她们引入后院，一边向二人殷勤介绍。 “前院后院都有可供游赏的池子，等春天池边上种的那片梨花树开了，便可游湖赏花，风雅极了。园子里还建了飞檐阁楼，站在高处可以俯瞰这一片的农田美景。” 牙人喋喋不休，楚渺渺直接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眼前的庄园占地广阔，房屋建筑精美，有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有雅致的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是样样俱全。虽然现下都覆着白雪看不出什么惊人的美感，但等到了春日里在好好收拾一番定能有一派生气。 “多少钱？” 见客人这般干脆利落，牙人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千两。” 楚渺渺笑：“这庄园看着是好，就是感觉风水不对。” 牙人的笑脸一下就僵住了。 “本是官员的私产，后来犯了事才被充公。若是个风水宝地，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呢？想必京中的富户权贵们也忌讳吧。” 楚渺渺走到一间屋子前，伸出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门扇，只见屋门向里打开，不一会儿上边的枢轴处竟断裂了。 “您看，这屋子多危险呢。” 楚渺渺笑得和善，话里却透出锋芒：“刚才我们转了几处，无论是门扇还是梁柱都有掉漆的现象，更何况这门都快掉下来了，这园子想来也有些年头了。” “……”明明是冬日里，可听着眼前少女的话却让牙人感觉到额头冒汗。 “京都虽然房价不低，但此处已经算是京郊偏远地方了。况且又是罪臣的宅子最惹人忌讳，在你们手里也积压了几年，现在的它已经远远赶不上它当初的价值了。” 楚渺渺笑眯眯地看着那神色颇不自然的牙人。 “我其实不着急买，况且全京城也不只你们一家做宅田生意的，我再寻便是了。可你就不一样了，谁知道这园子还能不能迎来下一任买主呢？即便是能等到买家，那又需要等多少时间呢？” 牙人暗暗咬牙。本想着是两个外乡的年轻姑娘好忽悠，没想到竟是个难缠的。 “那您说什么价位合适？” “我也不让你这一趟白费功夫，不如我们各让一步。”楚渺渺伸手比了个数字，“一千两，包含各种该交的税款。” 牙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姑娘真敢提啊！这也叫各让一步吗？ “您这是要断了小人的活路啊！两千两！” “一千两不变。” 牙人几乎连后槽牙都要咬断了：“一千百九两不能再低了！” “一千两不变。” 最后牙人的那张脸都涨红了：“一千八百两，这真的不能再低了！否则小人也难交差啊！” 楚渺渺的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好，那就含税一千八百银两子。把地契备好，我明日就去签约。” 初荷一脸佩服地望向自家郡主，牙人则是满脸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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