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三幅面孔。 狡诈的,冷漠的,大笑的三个人。 他们被揉在一块,揉进这场事件之中,他们都会流血,都会受伤,但是也许会有人死去。 那个人会是谁呢? 他们三个都想:希望死的是我。 —— 荒泷一斗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好,他有很多朋友,有爱自己的家人,即使都是怪人又如何,被爱的感觉使他成为了“荒泷一斗”。 而不是那个脏兮兮的,狼狈的赤鬼小孩。 他的心狠狠地饥饿过,被恶意捶打的遍体鳞伤过,接着满涨的幸福被鬼婆婆端上桌送到面前来,就像一团棉花一样包裹了自己往后的岁月。 田村介尹就像曾经的自己。 龙宫米娅就像没遇见鬼婆婆的未来自己。 荒泷一斗自愿成为一根绳子,虽然他没有想的这么文艺,但是他确实愿意这么做,他想向上拉一把那个还没有犯错的男孩,想向下拽一拽那个已经走的太远的女孩——整个过程中,荒泷一斗从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危,于是也没想过如果自己消失,会发生什么。 自毁倾向—— 但是现在该想想了。 他失血过多头脑眩晕的趴在鹤观那种潮湿阴冷的土壤上,血液将泥土霍成一摊污浊的血泥,荒泷一斗有点耳鸣,他不知道那些人去哪了。 米娅会做什么呢? 米娅是很好的人,荒泷一斗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他就是知道这个总是在推开他的女孩子究竟都做了什么,所以才这么说,荒泷派的怪人总很多,不缺米娅一个。 只要对米娅说了什么,对方就会听进去。 听进去,就会做。 荒泷一斗知道,这是米娅给自己独一无二的优待,哪怕这份优待不被本人承认,可是好意就是好意。 时空轮转,很早很早前,米娅曾经也像这样趴在海滩边,身上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脆弱无力的只能发出惨叫和恐吓,荒泷一斗毫不犹豫的救下她,把她带回鬼婆婆家里。 所以米娅才对他那么好? 他想—— 田村介尹和龙宫米娅,两个人好像被苦痛填满的气球,时刻都在向内填充着苦难,只要放松一点,身边的人就能感觉到他们的异常,没人能知道这两个气球炸开会发生什么。 但是似乎……自己要变成那根针了。 荒泷一斗不确定,在这件事上,他的自信难得不起作用——如果自己死了,那米娅会做什么。 ——脚步声。 “………啊,别啊…” 赤鬼挣扎着抬头,嗅到一股熟悉的寒意。 那个女孩身上只有冰霜的气息,还有时有时无的铁锈一样的味道,米娅杀人,而且总是杀的很多。 所以荒泷一斗能清楚的嗅出来那种残酷的味道。 “他失血过多,不能再出血了,米娅你先给他止血——”另一个少年说道,传来翻动什么的声音。 “把伤口封住,我带他回去治疗。” 于是一双小小的手把他整个人翻了过来,扒掉荒泷一斗那件极具个人特色的外套,接着,刺骨的冰元素覆盖住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封住流个不停的血液,接着,帮他抹掉脸上快要干结的血液,拍掉泥土,那双手揽着赤鬼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扶起来。 “有子弹,还留在里面。” 米娅的声音这么说道,肩膀和小腿再次传来尖锐的痛意。 赤鬼吭哧痛呼。 “——要咬就咬这个。” 一只手臂被塞到荒泷一斗嘴里,掖在锋利的鬼齿下,荒泷一斗没力气甩开她,只能任由龙宫米娅挤开他的嘴巴这样做。 “平藏,取子弹。” 那个声音冷静而冷酷的命令到,随即就是更加剧烈的痛感,鹿野院平藏用荒泷一斗的外套包裹着手,用刀子划开他的枪伤伤口,挑出子弹来,再用冰封上。 根本忍不住要咬下去,荒泷一斗满头冷汗的想,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他的额头旁边,手指安抚一样点着。 然后像往日一样摸摸鬼的头发。 “咬吧,一斗。” “这样我也会好受很多,咬吧。” 于是尖锐的牙齿刺破血肉,血液的味道让人恶心,荒泷一斗强撑着用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去扯身边的龙宫米娅,但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引以为傲的力气就已经被女孩远远超过了,娇小的雇佣兵像是一尊不动如山的塑像一样,一手塞在别人嘴巴里,一只手摁着别人肩膀,将赤鬼的身体牢牢禁锢在原地。 “继续。” 荧绿色的眼睛自上而下直直注视着赤鬼痛苦苍白的面容,一丝一毫不愿意挪开,牢牢把他所有的痛苦都刻在心里。 米娅从不会这样看着他,至少现在别这样,荒泷一斗剩余的思维想着。 “……米娅,那个,小鬼……带回来…” “好。” “本大爷先,休息一会……一会去找你们……” “好。” “……别走的太快,米娅,你这次回来…本大爷还没给你接风……” “好。” 荒泷一斗似乎还想说: 别走的太快,龙宫米娅。 别跑的那么快,别跑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但是他没力气了。 子弹挖了出来,龙宫米娅双手用力,轻轻将高大的鬼扶起来,放在鹿野院平藏身边,让他靠在少年肩膀上,鹿野院平藏很配合,拉过荒泷一斗一只胳膊把他架起来。 和服上全是血液。 她伸手,稳准狠的切了一下荒泷一斗的后颈,将他打晕过去。 “带他走,这里交给我。” 鹿野院平藏有些复杂的看着安静的不像话的龙宫米娅。 “你确定你能解决?米娅,你看上去状态不对。” 女孩没回话。 按照正常的相处模式,龙宫米娅会很快反应过来然后开始胡扯掩饰自己的想法,但是,事实证明就算是再狡诈的舌头,真正愤怒时也会变得笨拙的不可思议。 “……我会很快回来,你量力而行,米娅,会很快结束的。” 鹿野院平藏边说,边想—— 她上去快要崩溃了。 —— 我确认了前进的方向,根据脚步推测,鹿野院平藏为我指出了两个营地中的一个,他扛着伤员先返回,并且将进度报告给天领奉行和社奉行。 [你确定你还好?] “我好得很,别额外生枝。” [读档?] “来不及的,名侦探推算过时间,在我们登岛时我做过存档……算了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咬牙,早知道就更早些存档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是‘我需要知道’还是‘我必须知道’?” [……你必须知道,这涉及到你的身体的状态] “你确定在这种时候——罢了,说。”我深吸一口气,神就是神,成了系统还是神,我指望一个偶尔说两句漂亮话的魔神能稍微体谅一下我的心情,这简直就是我的疏忽了。 迟早刀了你们所有人。 [你的身体要崩坏]系统说。 [等级,经验,血量,数值点数化你的身体后带来的副作用,而你将它最快的用到极限了] [你将体会一次死亡,米娅] “好啊。” 我边走边说“好啊,那太好了,下一位受害者找到了吗?” [——] “别他妈装模作样了,反正我这次叫龙宫米娅,下次叫什么?蠢蛋斯基还是倒霉者,或者吃刀达人。” 这是系统第一次好好的叫出这个名字,这个被我随意起用的,随便的,毫无含义的名字,但是他的态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也没有意义,我就算反抗,那无尽的读档根本不会放过我。 这次会有人死亡。 而我确实希望龙宫米娅是唯一死的那个,她本就应该死去,早在九年前就该死了,被我这个家伙亵渎着。 ——希望快点结束,一切都快点结束,别再让那种事…… 不,什么都没有。 在鹤观外围岛屿有一条新鲜的路,痕迹很新鲜,盘踞着一些被吸引来的猎犬和怪物,这些小型的流血狗并没有留太久,鹤观独特的生态结构也来不及细看,我已经跟着那条路走到了尽头。 我从背包里掏出吃的,把手臂上的伤口先补好,绷带留着没动。 田村大介他们留下的痕迹一路延伸到一个类似破损遗迹的地洞里,我悄悄爬下去,一点一点往内摸索。 我从地上扯了一只蘑菇。 菌类的微光照亮了一小块路。 这里的蘑菇没有之前海下遗迹菌类的恶心粘液,只是因为摆动掉下来不少孢子粉末,这种粉末干燥而粘,附着在我的衣服我的手上,孢子粉不会发光,不知道吸进去会不会从身体里长出蘑菇。 哈。 从我的尸体上长出蘑菇。 然后就会有背着箩筐的小姑娘从我身上采蘑菇,然后咦一声,说这里有个死人……我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在瞎想。” [这个时候?] “没跟你说话,滚开,记忆小偷。” “——我预感好了最糟糕的情况,类似小鬼已经死了,我只能拖着他的尸体,或者,我死了,他拖着我,再或者我们两个都死了,遗迹塌了——” [停] [不要再想了,你不会有事] 系统又在间歇性说那种恶心的漂亮话。 走着走着,我发现了黑色的东西,它们在新鲜的血液里蠕动,在地上划出若有若无的痕迹,我伸手去碰的时候,黑色的东西蠕动起来,从血液里面伸出来缠上我的手指,最后消失在我的皮肤上。 蘑菇的孢子粉被这些东西燎的发黑,做后脱落,看起来长不出蘑菇了。 “是污秽。” 它们还想往上爬时,我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东西狠狠的烫了我一下。 我抽手出来—— 是背包里的那枚御守在短暂发烫。 那种古怪的热度和火元素无关,就只是,烫,跟警报一样狠狠烫了我一下。 果然代宫司八重神子不会送出一样普通的东西来,该不会真的有驱散污秽的作用吧? 如果有驱除污秽的作用,那我身上的污秽铠甲应该会——这么想着,我把御守拿出来,心下驱动那套黑甲,这套铠甲很高大,即使是这具娇小的身体也能显得充满压迫,我覆盖着铠甲,将御守放在铠甲上。 它却没了动静,变得安安静静了。 “?” [——] 算了,不管它。 我继续往前走,直到听见不远处的隧道里出现人的声音,看见四处喷溅的血液,看见一群发疯的,穿着不菲价值和服的老人时,我停住了脚步。 那些人就像瑷一样发着疯。 眼睛里爬着虫一样的黑线,青筋爆起。 这些扭曲的脸我记得,虽然不知道巴克又在这种事里面掺和了什么,但是这些人的面孔我在文件上见过,他们都是龙宫家残余的那些腐朽势力,是需要全部杀死的对象,正如鹿野奈奈说的那样,他们都被污秽感染了。 “哦,太棒了。” 我说道,放任盔甲将我彻底包裹成为另一个家伙,接着,我拖出那把陪伴我许久的以理服人,它的尖刺闪着美丽的寒光。 御守好像又开始发烫。 “你们看起来真可怜。” “——来吧,让我帮你们解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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