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神爱世人啊。” 小山君轻描淡写，一双淡淡的眼眸中浮生掠过。 是啊，元珠珠生来就是神女，对世间万物的爱是与生俱来的。 即便代表了乌鸦族的虬长老欲拿她投浊息河，即便与之发生了龃龉。 万物皆平等。 无论是人族，妖族，鬼族，魔族；在元珠珠眼中，没有高贵低贱之分。 那是卫道士穷其一生都无法明白的玄妙。 也许，这就是大爱吧。 小山君微微侧目，眼中倒影着东方相的模样，眸中的那人格外淡薄；山君之慧眼无人披靡，他总能拨开云雾看清本质。 小山君嘴角噙着一丝笑，饱含着某种深意。 东方相破有种被人看穿的即视感。 这种被冒犯的感觉，令他心生不悦。 却……又无可奈何，甚至藏着难以言喻的惭愧。 与珠珠结伴而行至今，修为难以突破的瓶颈终于浮出水面，东方相似有所感。 然，解决眼下的困局才是最要紧的。 东方相、小山君、南霜、元珠珠四人正好围成一个圈儿，镇守在东南西北四方位。 脚下浮石固定。 既能护送撤离的队伍，又仍在紫炎洞范围内，与变异大军周旋。 四人配合得极为默契。 只是…… “这些怪物根本就杀不死。”南霜快坚持不住了，她很快就意识到。“浊息不灭，怪物不死。” 东方相手中的苍焰，虽能一剑灭变异者，可他们很快就能卷土重来。 如此一来，被消耗的只有他们的体力以及法力。 浊息似产生了自我意识。 以流水之形态追着空中石阶而去。 “治标不治本。”元珠珠嘟囔，所以，“本”到底是什么？ 元珠珠站在悬浮石的边缘，忍不住往下看。 悬崖峭壁之下，是万丈浊息。 浊息如黄河之水肆意奔腾，无边无际，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是一条……地下河。 紫炎洞洞底的范围，似乎并非它的起源。 凝望着，凝望着。 身子忍不住不断往前倾。 再往前倾。 又是那股古怪的吸力！ 猝不及防，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元珠珠一个不察竟被吸力生生拉了下去。 “珠珠！” 三人异口同声。 可方位已定，南霜和小山君绝不可再抽开人手，因为距离元珠珠最近的东方相已飞身而去。 四方位而今只留二位。 奇怪的是，当珠珠下坠的那一刻，围绕在她身边的变异大军当即重归浊息，朝着她席卷而来。 刹那间。 东方相在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抓住了珠珠。 两人抱在一起，天旋地转，已经来不及抽身了。 即将落入浊息之河。 东方相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浊息绝不能“污染”了珠珠，哪怕一滴，也不行！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着最后的力气，与徒儿调转方向，自个儿成了那个垫背的。 “苍焰！” 东方相顺势将元珠珠往上一推。 只希望珠珠能够抓住苍焰，借力远离浊息之河。 至于自己。 东方相根本就没考虑。 这就是她在异世的师傅啊，一等一的好。 所以，元珠珠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师傅落入险境呢？ 师徒二人竟谁都不肯退让。 “苍焰，救主”元珠珠呵斥。 苍焰只迟疑了一秒。 就一秒。 一个浪头打过来，竟生生分开了师徒二人。 浪头过去之后，水面已不见二人踪影。 诡异的是，奔腾的浊息之河终于安静下来了。 变异的鸟族以及人族女子，上一秒还是张牙舞爪与野兽无异，这一秒恍若被按下暂停键，定在原地。 不仅仅只有它们。 紫炎洞的时间，凝固了。 一脸担心的南霜还维持着进攻的姿势；石阶上撤退的队伍，看着最上方的火山出口。 而小山君，也是如此。 当一切静止，花鸟鱼虫的气息全无，寂静的紫炎洞中，唯有小山君动了动漆黑的瞳孔。 ==== 活下来的希望就在前方。 紫炎洞也突然停止了晃动。 生生不息的浊息之河，河面上结上了一层厚实的冰。 紫炎洞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黄金巢穴附近所有的鸟族。 当他们赶过来的时候，紫炎洞洞口已经被落石堵得死死的。 因不清楚洞内情况，又忌惮浊息，他们只敢远远的躲在一旁。 时间暂停的这一刻，紫炎洞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坠入河中。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珠珠的意识是被剥夺的，包括五感在内，什么都感觉不到。 整个人坠入浊息深处。 谁都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深，宛如无底洞。 那种失重的感觉，迫使元珠珠清醒。 这里……是哪里？ 师傅…师傅呢？ 浊息自主将元珠珠推向不知名的方向。 现在才担心自己是否会被浊息污染，显然为时晚矣；浓郁的浊息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它早已游经了她身体的每一寸和每一条经络。 很疼。 疼得珠珠冷汗淋漓，身子忍不住抽搐。 万幸的是，属于自己的意识和理智尚在。 赌一把吧。 珠珠咬紧牙关，看看这浊息之河究竟要将她带往何处。 不断下沉。 终于沉到了河底。 河底下阴暗至极，河上的光线根本就透不下去。 珠珠入洞时闻到的腥味，此时更浓郁了。 真是奇怪。 鸟族聚集之地虽依山傍水，但水源应是内陆河才对；她怎么闻着，有一股海腥的味道。 元珠珠猛然睁眼。 赤色瞳孔在水下丝毫不受光线影响。 那一刻，她生生倒吸了一口气。 河水底下，森森白骨，堆成小山。 纵使见过世面的珠珠，也因这累累白骨而感到触目惊心。 上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白骨，还是在东虞国神庙。 白骨沉底，尸体浮面。 原来，所谓的变异大军已经身死！因才死去，尸体还新鲜着，漂浮在河面上随波逐流。 与他们厮杀的变异大军，已经活着的人或者妖，分明被浊息取而代之。 也就是说，是浊息披着他们的皮囊进行的活动。 其实元珠珠并不能肯定，到底是他们死后变成了浊息，还是被浊息霸占了身躯。 人族的骸骨很好认。 鸟族的骸骨，更好认。 每一具骸骨都睁着空荡荡的眼睛，在元珠珠流经的每一处，都能觉察到那些个不怀好意的注视。 是的，注视。 被无数双眼睛阴测测盯着。 “把你的身体给我。” “把你的身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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