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的闲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面色不怎么愉快的转头盯着那桌人看。 这一安静，姜绾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这眼前的场景颇有些眼熟，似乎在某一时，她也曾经历过这样的酒馆闲聊场景，甚至也同样是在这样的窗边，对面也坐着一个人。 被唤作程绫的女子被同桌的几个男女一把拉下，带着一身火气坐了下来，其中一位男子对着隔壁桌抱拳道：“诸位，抱歉抱歉，我这位朋友心情不好，打搅到各位了，你们接着聊，接着聊！” 他刚说完，就对着程绫使了个眼色，咬牙低声道：“咱们现在方便高调吗，你就这么大声打断人家说话？万一被他们发现……” “别说了，我知道了。”程绫脸色沉郁，却也知道自己这些人现下的处境，只能强忍着忍气吞声。 其他人终于又转过头去，继续聊起刚才的话题来。 姜绾见陆还凛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了，便放心的转头看着那高个女子，心里有些疑惑，方才，她是在……维护她？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又不认识…… 姜绾一直盯着程绫的后侧脸看，却突然感到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被不轻不重的扯了一下，她回过头，陆还凛眼眸微垂，低声道：“糯糯，看我吧。” 她有些无奈的蹙起眉头，干脆小口啃起了方才他塞过来的月饼，陆还凛就这样盯着她在面纱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眼神中看不到别人。 “不过，说是悬赏回报如此丰厚，但想要拿到，比登天还难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哄笑起来，“谁能打得过陆还凛，那这钱是得活该人家拿。陆还凛为了姜绾判出正道仙门，现在哪还有从前的宗师模样，打死谁他都不会有半点迟疑的。嘁，这个姜绾，竟能惹的天涂宗师叔侄反目，手段之毒辣，真是世所罕见。我听说，她为了拿下陆还凛，用的全是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姜绾想代替白清漪，同时做玄凤思和陆还凛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惜她成不了，这两个人都不过是为了魂印罢了，现在最后一片魂印碎片在玄凤思身上，但陆还凛带走了姜绾啊，没有姜绾，魂印怎么重塑？你们说是吧？” 姜绾一边啃月饼，一边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 她就说嘛，陆还凛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才牵制着她不放，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个“魂印”…… 她悄悄抬头，发现陆还凛面色不佳，果然是因为被拆穿了吧。 “打碎魂印就是姜绾能保命的最后一根稻草，这魂印不碎，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魂印碎了，她反倒还能多活几年，不过，等魂印哪天真的重塑了，后面可就难说咯。” 有人却暧昧的笑：“你看你说的多难听，反正我觉得不是这样，我看那陆还凛也不只是为了魂印，他是真的对姜绾生了情了，否则怎么会干出抢婚这种事？” “你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吧！”一桌人纷纷发出嗤笑，其中一人道：“修真之境和凡间的话本子，你去看看，一翻一个准，都是姜绾和陆还凛的事儿，什么故事都有，我看过最夸张的，还是那姜绾附身唐晚期间，就已经和陆还凛暗胎珠结了，你还别说，那话本子写的真是精彩……” …… 姜绾暗暗皱眉，这原主恶毒女配，到底是一个人干了多少大事？ 就在月饼只剩下一口的时候，陆还凛起身走到姜绾身边，将她手里的月饼拿出来放进自己嘴里，然后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走了，回家。” 他语气冷淡，背影更甚，肃冷气息很重。 姜绾被迫离开凳子的时候，转头发现方才那个叫做程绫的女子，正睁大眼睛盯着她看。 程绫原想起身，但在看清姜绾前面还有个人的时候，还是按捺住了自己，转头和旁边的人悄声说了几句话，几个人很快就一起抬头目送她离开了。 走到酒馆楼下的时候，姜绾听见自己脑海，或者说是神识里出现一个声音。 【姜姐，我是程绫，我们今晚再联系，我有要事要和你说。】 * 月华如水，银汉无波。 屋里点上了油灯，看上去比昨日更亮堂了一些。 “嗯……陆还凛你走开，说天天咬你还真准备天天咬？”姜绾将陆还凛推开自己胸前，深深觉得自己在他手下根本不会有一天安生日子，她得赶紧走。 他没有在屋子周围设什么结界，姜绾打算趁着哪天他出门了，她就正大光明的直接从正门溜走离开这里。 陆还凛神色清冷如霜，却将她转过身来，推着她出了门。“去看月亮。” 姜绾刚出门，感到腰背上被推动的劲儿一松，转头一看，陆还凛又进了屋里，拎着一张凳子出来了。 “你怎么就拿一张？不是还有一张吗。”姜绾看着他将凳子放在窗子附近，忍不住想起他昨天在这张凳子上对她做了什么，脸色更不好看了。 “你坐我身上，我们从前都是如此的。”陆还凛往凳子上一坐，伸手将她揽到了腿上，姜绾挣扎一下，知道弄不过他，干脆一声不吭的抬头看月亮。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月光温柔的照拂在她身上，夜风微凉，身边人身上的松针叶味道很冷很淡。 感觉到他的眼神始终盯着自己，姜绾觉得浑身不自在，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掐着下巴转过头来，一把拉紧距离，眼神里带着隐忍的火。 “姜绾，秋夕节了，是我和你在一起，你真的很不开心吧？”陆还凛看着她的眼神又冷又倦，没叫她糯糯。 姜绾下巴疼的难受，讥讽的笑：“是啊，你知道还问？我的好夫君，我这么叫你了，你开心吗？” 听见她的话，明明方才情绪也还算正常的人，此刻却又崩溃的低下了头。 “你想过当玄凤思的魔后，在意过季颂青，休过许栖元，又想和许栖元再成亲，那我呢？”他再次抬头看着她，月光倒映在他的眼眸，却只剩下一点自嘲的悲凉，和心有不甘的恨意。 姜绾想，也许是先前酒馆里那些闲话的人说起姜绾想当魔后的事，又让陆还凛应激了，又或许，他是想起了许栖元那句“她不爱你”。 可她甚至不知道原来的姜绾和季颂青又有什么关系。 “你？你应当是仙门正道的翘楚啊，姜绾做过那么多坏事，你为什么非要关着她不放呢？陆还凛，你不过是不甘心被她休过而已，你不是真有多爱她。” “不是真有多爱你？” 陆还凛眼眸如同夜色般漆黑，他疲惫而沉静的放开手，淡淡盯着她的眼睛，良久，他道：“姜绾，三十二年了，你还是可以轻易让我生不如死。” 姜绾轻抚着自己的下巴，冷漠的看着他，淡声道：“你要怎么证明你是真的爱我，而不是占有欲在作祟？” 自从和徐溪离婚，她就再也不可能相信爱情，她现在想要再和他结婚，也不过是为了回去而已，她早就已经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况且，按照那些人的说法，重塑魂印，才是陆还凛要带走她的原因。 占有欲更不可能是最重要的原因。 被他推着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姜绾几乎已经放弃抵抗了。 “陆还凛，我要你证明你爱我，你却只会如此。”她面朝桌子，双手撑在桌上，声音带着淡淡的冷笑。 他一边茫然的亲吻她的肩膀，一边猛烈的入她，每一下都极致。 是不是这样，她就会离他近一些？ 姜绾的双手不断抓抠着桌面，眼前的油灯靠近她的脸，又远离她的脸，周而复始。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哭叫出声：“若我……若我哪天怀上了，我不会……我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姜绾感到自己的背上在变得潮湿，一滴，两滴，更多。 是陆还凛在哭。 他入的更用力，狠到姜绾觉得这张桌子都要塌了，她踮着脚尖抖的站不住，只靠他掐着她腰的手才能勉强不软倒下去。 “陆还凛……你回去正道吧，就说你已经杀了姜绾……放我走……” 陆还凛停顿一下，随即弯腰抱住她的身子，声音里几乎带着哀求的意味：“糯糯，不要离开我，留在镜花村吧，留在家里。” 她不回答，伴着窗外的圆月沉默。 屋子里只有让她不忍听的声音在回荡，半响，她有些受不住了，断断续续的说：“夫君，你温柔些……我不喜欢你这样……” …… 陆还凛听话的停下，“对不起，让你难受了。” 他轻轻抱起姜绾，三两步将她放在床上。 姜绾以为他要继续，却没想到他替她盖上了被子，在她身边安静的躺下了。 一只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抱住了她，他清冽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如果离开我身边，会有很多人想取你性命。你若不想我将这天下杀的大乱，就不要走。” 姜绾心想，威胁的好。但是这对她毫无用处，甚至只会让她更想逃。 — 油灯早已灭了，窗子开了一条缝，一点点月光洒落进来，姜绾借着那点破碎的月光去看身边人的侧脸，干净，清冷，有一种褪去了锋利的温柔。 陆还凛很难得的睡着了，睫毛浓密的覆在眼睑上，唇线和鼻梁组成一种单纯感，下颚线却十分干净利落。 姜绾想，若他的眼眸睁开，那他的瞳色便是一砚墨水般的黑，让冷淡成为他与生俱来的注解。 是一株漂亮的雪松，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修士，可惜他活的不太清醒。 他的手臂仍然抱着她，让她觉得颇有些小时候抱着自己心爱的娃娃的感觉。她动一动，发现哪怕他睡着了，她也根本不可能挣得开他，只好望着那点月光静静发呆。 陆还凛为什么会和恶毒女配纠缠在一起呢？姜绾觉得不解，会有些想要探究，但最终认为自己并没有去了解事情始末的必要。 因为她的救星就要来了。 【姜姐，我是程绫，我在你神识里，不在你系统里，我们成功了！】程绫的声音很响亮，在深夜里独自兴奋着。 【……程绫，虽然很离奇，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失忆了，所以不确定你说的成功是指什么。】 姜绾在酒馆的时候就感觉到程绫可能是原主认识的人，因此在她离开的时候，神识里出现了程绫的声音，她也并未感到惊讶，反而觉得机会来了。 【什么？失忆？】 ……程绫花了片刻就消化了这个信息，毕竟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呢？唐崧死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什么是世事难料。 【好，我明白了。】 她静默了一会，接着道，【你先前让我们去不周山蘸取地脉里的剑心之血，又让我们之中会编程的人做了一套程序放入你的神识，现在我们都能脱离那个破系统，用新程序进入你的神识了！只是这程序现在还没那么完善，因此要做到过往那样的大型聊天论坛效果，还是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前说过，必须要这个论坛，不能省了，总有一天它会有大用处。】 【哦，原来的姜绾，竟然想要脱离系统吗？】 【对，你说这个系统有问题，是天道的走狗，必须脱离它重新做一个新系统。】 【天道……？那原来的系统呢，就不用了吗？可是它发布了任务，若是不完成，不就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不，还用，但是你先前说要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方法，按照原来的“阳”系统，做出一个“阴”系统，再用阴阳交融生出“三”来，也就是第三种状态，两个系统融合为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能够全部为你所控制。】 姜绾似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虽然不明白天道到底有什么问题，但当务之急还是和程绫他们汇合，再商量找许栖元和坤阴之地的事。 【好，程绫，我现在在找机会离开这个地方，若是我找不到机会，那可能会需要你们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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