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凉将陆还凛密密麻麻缠绕着,让他感觉如同要溺死在这片血红之中。 他想要上前去抱住姜绾缓缓倒下的身体,可就在这时,姜绾身上突然暴出一阵巨大的白光。 瞬息之间,这道将她面前剧烈扭动的夜伽罗生生冻作一座雕像死死封印在原地,又同时朝着姜绾身后射去,极其凶狠的打入了陆还凛胸口。 陆还凛胸口鲜血直流,但那白光却并未穿透他的身体,竟是在他体内四处乱窜。 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抱起姜绾,她浑身颤抖,肌肤因失血而变得更加苍白,连一头如瀑墨发都散了一地。 姜绾强撑着让自己不要闭上眼睛,伸出手擦去他脸上的血与汗,又或者,那是他的泪。 陆还凛总是清冷无波的眼眸此刻带了些不可置信的意味。 她确实是个心狠的人,不但自己要死,还用斩神封印将他这尊“神”给斩了,可惜他修为之高深,连斩神都要不了他的命。 纵使如此,他还是受了此生到现在为止最重的伤。 也许不爱就是这样,她连夜给他一封休书,就连封印夜伽罗的同时,都还要置他于死地。 好,很好。 “陆还凛……带我去……” 姜绾苍白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袍,有一瞬间,他以为她会说,带她去镜花村。 “带我去大罗天塔。白清漪……” 混着白清漪魂魄的七杀散魂还在大罗天塔,绝不能功亏一篑。 她手腕里的锁魂扣仍然完整,但此时却没有任何反应。 陆还凛抱着姜绾站起来,他满脸都是冷汗,墨色的眸中只有冰冷:“姜绾,你欠我太多。你若敢死,我不会罢休。” 她给了他这辈子最深刻的教训,让他有过很多次的茫然,这些都是曾经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弱点。 体内的白光越窜越烈,陆还凛疼到青筋毕显,却还是抱着姜绾闪现到了大罗天塔下。 实在痛极时,他只能边抱着她边上塔里的楼梯边仰头喘息,抬头时满脸都是血和汗的交织。 姜绾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她感觉自己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但还是强撑着要唤出了白清漪的魂魄才敢咽下。 当陆还凛抱着姜绾来到大罗天塔最上层时,玄凤思和季颂青已经将塔内的墙壁打出了好几个洞,此时冷风混着血腥气不断灌进塔内,无数灵魂的窃窃低吟穿插在风声之中。 “白清漪,我来了。” “你出来吧……你的师兄弟,你的爱人……都在这里。” “他们都在等你。” “出来吧……” 最后的几句话,她几乎是呢喃着说出来的。 姜绾确实已经撑不住了。 她话音落下,空空荡荡的高塔顶层突然狂风大作,灵魂低吟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正中央的地面上缓缓浮现一团冷色白光,白光之中又缠绕着无数血红的散魂。 白清漪混着七杀散魂的最后一丝魂魄,终于出现了。 “清漪!”玄凤思想要上前去收住白清漪的魂魄,却被陆还凛直接一脚狠狠踹出了高塔,季颂青随即迅速将白清漪的魂魄收入自己的符咒葫芦中。 陆还凛抱着姜绾跌坐下来,斩神几乎已经让他身上千疮百孔,他浑身都是自己和姜绾的血,将他怀里那封休书都浸的透湿。 阳光慢慢被黑云再次遮住,西海塔林正在因此逐渐消散。 姜绾吃力的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看陆还凛,却在他的脸刚刚映入眼帘时就闭上了漂亮的眼眸,呼吸就这样断了。 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随着脚底下悬在海面的“地面”逐渐瓦解,姜绾的尸身化作一捧带着血的烟灰随着碎裂的地面散入海里,风中泛起点点闪光,那是她的灵魂在飘散。 陆还凛近乎暴戾的伸手,用法力强行拉住她即将离散的灵魂,再将收拢的魂魄狠狠拍进锁魂扣中。 姜绾死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陆还凛因为斩神而疼到发白的脸,和他不再清明的,近乎慌乱甚至恐惧的眼神。 她突然想,那位系统卖家的要求其实很仁慈。 如果恨会成为他的执念,那么遗忘,也许才是上天在宽待他。 “小七,又做噩梦了?” 姜绾醒过来时,母亲连楚凤正坐在她床边担忧的看着她。 这一觉她睡的很沉,梦见了很多三十年前的事。 她坐起来娇气的抱住连楚凤,撒娇道:“娘,不要担心,不是噩梦,是美梦。” 想起已经出门快小半个月的父亲,她又抬头问连楚凤:“爹还没回来吗?” 冬日干燥,却并无银装素裹之景,窗外天气晴好,有阵阵弟子修炼切磋和大笑的声音飘进房间里,令她本还有些没睡醒的头脑清醒了些。 连楚凤将手中的红枣莲子羹递给姜绾,温声道:“得过几天才回来呢。先把这个趁热喝了,你起的太晚了,会饿的。” 姜绾喝了一口莲子羹,嚼了嚼已经去掉籽的红枣咽下去,又撇撇嘴:“这趟出门好久啊,有什么要紧事,连女儿的生辰都不回来啦?” “你爹是唐门宗主,身上自然是要事繁多。”连楚凤的目光中全是柔软的宠溺,安慰她:“但是他怎么会忘了你的生辰?说是今年要给你一个好礼物呢。” 姜绾带着即将要收到好礼物的好心情出了房门,一路上遇到不少唐门弟子在运气练功,看见她笑眯眯的出现,都纷纷爽朗的和她打招呼:“小七,早啊。” 唐门是玄州修仙门派中少有的中立宗派,以蛊毒和暗器闻名天下,但这里的初级和中级弟子们却并不似世人眼里那样只懂得阴险毒辣之道,反而每个人都很朝气蓬勃,令整个门派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哎,小七,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 大师兄祁杓喊住了正准备往伙食房溜达的姜绾,他走到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啊?” 祁杓长了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此时却正拿着一把扇子打开,不自然的往自己脸上扇风。 他想送小七生辰礼,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姜绾看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笑道:“大师兄又脸红咯。” 姜绾如今这张脸,除了一双眼睛有些妩媚以外,其余皆堪称平平无奇,不知为何这大师兄祁杓却每次见了她都如情窦初开一般紧张。 “你……你就告诉我吧。”祁杓的扇子风越扇越大,将姜绾的头发丝都扇动了起来,冬日里这么一点小小的风都让姜绾感到面上寒冷。 姜绾用手暖了暖脸,随后用一根手指点在下巴上,仿佛陷入了回忆。 但她也仅仅只是怔楞了一下,就再次扬起嘴角:“大师兄不如送我一支簪子吧,我这个人没别的喜好,就是喜欢簪子。” 祁杓看着她简洁的发髻,上面确实空无一物,没什么物件装饰。 看来她确实是缺一个簪子。 祁杓收起扇子点点头,脸依然带着不太自然的红,和姜绾对视一笑,随后面带满足的离开了。 自从灵魂从唐门宗主死去的七女儿唐晚身上醒来,姜绾这三十年一直都过的很快乐。 她觉得自己身上终于再也没有了那些刺,心性也逐渐变得柔软起来,才发现玄州大陆其实也有它的美好之处。 姜绾依然想要带着当年与她一起来玄州大陆的粉丝和黑子一起回去,但已经没有这么心急,反而心态和做事都更加有条不紊。 这三十年里,她找到了好几个流落在玄州各处的粉丝和黑子,如今都已经收编到了唐门里,入乡随俗的修炼起暗器和蛊毒来。 在陌生的他乡里,粉丝和黑子的界限因为时间而逐渐变得模糊,每日朝夕相处,大家甚至都生出了一些同门情谊。 只有在姜绾开启系统论坛,大家又开始和线上网友开启口水战的时候,才会找到一点当年为了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女明星非要争个高低的感觉。 当然,作为一个女演员,她也时常会戏精一下。 只是无论她怎么戏精,系统演技指数还是一直停在曾经的60%,没有再涨起来过。 她再也没有动过去找季颂青拿他道心的心思,然而玄凤思至今也仍是活的好好的,找到时机就会兴风作浪。 姜绾不知玄凤思现在命线如何了,她想,她可以试着在唐门炼出能延长命线的丹药,以后有机会就给他,每次吃一颗,也还能挺很久。 只是听说白清漪究竟还是没能复活。 没有了姜绾,后面几片魂印碎片找的怎么样了,她也已经不得而知。 她仍然要去找这世上的死而复生之术来复活白清漪,否则原剧情还是无法HE,那她自然也就回不去了。 姜绾曾想要问系统为白清漪买一次命,就像她这次复活一样,却始终触发不了关键词,只得作罢。 三十年,对她这样来自现代的人来说已经很长很长,长到模糊了很多记忆。但是她想,能够快乐的,遵从本心的活着,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无论在哪都是如此。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死过一次,已经让她更懂得珍惜。 她几乎是十年才会梦见陆还凛一次,梦里他还是从前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总是沉默寡言的看着她。 今天,是她第三次梦见他。 也许是因为自己快要生辰了吧。 姜绾转进偏殿后面的伙食房时,厨子老高恰好刚蒸好一笼糖饼。 “七小姐,今日有你喜欢的豆沙糖饼。”老高打开蒸笼,夹出一块糖饼放在盘子里递给姜绾:“新鲜出炉,尝尝老高今日做的如何。” 唐门靠着售卖毒药和暗器向来富裕,连为低级和中级弟子提供伙食的伙食房厨子都有好几个,老高则是其中专做包子糕点的白案师傅。 姜绾闻着伙食房的香气,嚼了几下咽下一口糖饼,弯着眼睛竖起一个大拇指:“用料好足,都是豆沙,特别香!” 老高给了她一个“你很懂行”的眼神,又转头继续忙碌起来。 姜绾看到几乎所有师傅都在忙着准备什么,提前准备的食材堆了一桌子,忍不住问:“高师傅,不得了了,你们怎么准备这么多吃的?” 老高一边切肉一边回她:“宗主可疼七小姐呢,说是明日要为七小姐操办一个热热闹闹的生辰宴。” 切好一块肉,老高又回头道:“七小姐是不知道吗?” 姜绾神采飞扬的笑:“现在知道了。看来宗主大人又要破费了。” “宗主大人?”唐崧刚从伙食房门口踏进来,就听见他的女儿又在叫自己宗主大人,“小七现在连爹都不叫了?” 唐崧身居唐门宗主两百余年,一共有七个孩子,向来最宠爱最小的七女儿,见到她时,连一身威严都淡了不少。 “爹,你终于回来了!”姜绾转身抱住唐崧的手臂,唐崧严厉的眉眼也带了些笑。 唐崧见她今日又是发髻简单,衣衫也浅淡,提醒她:“小七怎么还是如此素面朝天?明日的生日宴可要好好打扮一下。” “打扮太麻烦啦,这样简简单单的很适合我。” “哦?明日可有好几个仙宗要来访唐门,参加你的生辰宴。”唐崧顿了一下,又着重强调:“连第一仙门天涂宗都会派人来,你也不打扮?” 听见天涂宗,姜绾脸上的笑意突然僵在脸上,伸手不自在的捋了捋耳边的乌发。 打扮不打扮的…… 只要不是陆还凛或者季颂青来唐门,一切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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