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文栋被裴姝拉着手,一路上迷迷瞪瞪的,视线倒是快要化作胶水凝固在两个人交叠的手上。走完台阶,裴姝放开了他的手,这才如梦初醒。 他看着裴姝那双清亮的好似能看穿他心思的眼眸,藏在心里,压抑着的感情在她的注视下汹涌翻腾。 美酒因为年代悠远而香醇,情感因为积压至深而沉淀。 就快了。 席文栋摸了摸胸口,想到一会要发生的事情,暗中为自己加油鼓劲。 乾长观的入口是两扇红色大门,此时开着一扇,仅仅那一扇门,就高大宽敞到抵得过普通人家两三座大门那般。观中人已有在洒扫做事的,他们安静、沉默,又不容忽视。 在乾长观里,有通往寺庙之地,有金国图书管理室,有护国武房……大大小小十几座官殿,百余间房屋。即使席文栋是再次来到这儿,仍然会被它的宏伟壮丽、气势磅礴震撼到。这是当之无愧的人类的瑰宝。 席文栋带裴姝去的不是这十几座宫殿的一间,也不是哪间房屋,反而走了一条小道,人迹罕至。 小道旁是成片的古树高大茂密,遮挡着太阳,在地上投影出枝繁叶茂的虚影。 走着走着,入目便是一整片的花田,夏日的花儿在充足的光照和雨水的洒落下滋润的生长着,紫色的、蓝色的、黄色的、渐变粉色的…… “好美啊!”裴姝赞叹道。她意外乾长观中也有如此被大自然厚爱的风景。 席文栋爬到了高高的石堆上,这是昨天他找到的看花丛的好地方。他爬了上去后,伸手将裴姝也一块拉了上来。 两个人坐在了一块,肩膀靠着肩膀,低头就能将那片花海尽收眼底,一览无余。这儿和来往者众多的乾长观其他地方不一样,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到能听见零星鸟鸣声。 在这样静谧中流淌着甜蜜的氛围里,席文栋晃动着双腿,终于从胸口衣裳里掏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信封被规规矩矩的粘贴好了,封面中间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里面装着席文栋之前写的情书。 “我欢喜你。”席文栋开口说,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伴随着说出的话像是被扔进了油锅,滚烫滚烫的,“这是我之前想同你说的话。” 原来以为难以开口表达的内容,没想到轻轻松松的就说了出来。 席文栋心下一松,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裴姝,不错过她脸上的一点点神情变化。 裴姝和席文栋对视着,一阵凉爽的风掠过身边,卷起了两人的衣角,靠近,分开,再靠近。不远处成片成片的花儿也在跳着舞,迎风招展。 裴姝从席文栋手中接过了信封,掌心上是轻飘飘的几张纸,可她却只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 席文栋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生怕来不及表达完,下定决心后继续说道:“我欢喜你。自那日你上台作画之时,我就对你有好感了。开始,因为不确定,我反复犹豫,可是,想见你的心天天都不会变,想要看你笑,哪怕知道你比我聪慧,也想要护着你,让你不会受到伤害。” “从埠昌一路到京都,那个司马家的老是占着你身旁的位置,我不高兴。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去阻止什么。何况,京都更大,才子更多,我…心忧虑。” 藏在心里的,准备了许久要表达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掩藏的感情喷薄而出。 “现在我想问,那么小姝,你欢不欢喜我?” 这话,席文栋问的踌躇又心惊胆战。哪怕平日里,他和裴姝的关系很好,哪怕偶尔其他人会打趣他们。 他怕他是自作多情。 席文栋会述衷情,这是在裴姝预料之中的。接下来的展开,应该是她婉拒,并且言明志向。 但是,她听着席文栋的真情表白,感受着他的情谊,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是一汪能溺死人的碧水,轻易就能叫她掉进去。 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自己的喜欢。 她不过十七岁,少年知好色而慕少艾,春心萌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或许…… 裴姝费力从席文栋的眼神漩涡中抽离,反道:“我知道昨日那位焦郎不日将死。” !! 席文栋本来紧张的等着裴姝的答复,哪料到她红唇一张,他就听到这样一句话。震惊之余他下意识的观察了下附近。无人在附近。 这才放下心坐了回去。 来不及想话题是怎么跳到这的,席文栋看着裴姝平静的脸庞,心说这是要进入坦白局了吗? “小姝,你怎么会知道那人快要死的?” “你是重生的?” 裴姝平静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何为重生?” “你不知道重生?” 两人面面相觑。 席文栋将重生这个概念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裴姝听。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裴姝脸上露出懵懂的表情,流露出几分娇憨,十分可爱。往日里她都是机智的,聪慧的,才华横溢的。 听完席文栋关于“重生”的解释后,裴姝摇头否认道:“我不是重生的。” “你哪来这么多奇怪的词语?之前在舆长县的时候就是,从你嘴里偶尔蹦出来的词我也没听过。到了埠昌,也没有说这些话的人。” “传闻里,你也不是能耐的下性子磨练工科的人,怎么会造出这么多奇思妙想的器物。你到底是谁?” 他们对彼此的身份早有猜测,如今只是由裴姝摊开来问问清楚。 席文栋便讲述了他穿越而来的情况。 裴姝听完后,放空了思绪,迟疑了下说:“孤魂野鬼,借尸还魂?” “孤魂野鬼?”席文栋听到裴姝的用词,一脸裂开的表情。 这么形容……好像也没毛病。 就是听起来怪志怪的。 别人都是在花丛间谈情说爱,他们在讲志怪小说。 席文栋挠了挠头,问道:“所以你怕不怕?” 人有好坏,鬼也有好鬼坏鬼。裴姝摇了摇头,看着席文栋听到“孤魂野鬼”后搞怪的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若是个鬼,定然是个傻鬼。” 裴姝这话,说的亲昵又促狭。两个人不由相视一笑。 她是相信他的。她想。他们拥有了彼此的秘密。 裴姝说:“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因为某一天我得到了一样东西,它告诉了我未来会发生了什么,我还能用它改变一些事情。” “金手指!”席文栋两眼发光。 金手指好啊! 重生了想改变还要靠脑子,但是金手指就是氪金党的快乐,穿越者的福利。 世上没有没用的金手指,只有不会用金手指的人。 裴姝没听过金手指这个称呼,只能从表面含义上觉得这是形容昂贵的工具的。 席文栋拍拍胸膛,从他那个系统里挑了两个好解释的也说给了裴姝听,直把裴姝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还有个深藏不露的! 两人接着又聊到了都知道的长公主男宠案。 裴姝觉得这不是什么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故事。在她看来,长公主早有不臣之心,之前笼络人心,培植势力,结交权臣,插手朝政,发生政变不过是借着男宠的由头发难而已。 席文栋挠挠头,想起看过的小说内容,挑着他记得的说:“我记得说是事发时,长公主痛哭流涕,悲愤交加,丧失理智。或者,两个人真有这么深的感情呢?” “那知道了这件事,你打算?”席文栋好奇裴姝的决定。 裴姝的睫毛眨动了下,长公主政变带来的一连串恶劣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她不清楚如果她阻止了,事情会不会发生改变,天子是不是就不会愈发行事乖张,往着亡国方向一路奔腾。 不是天生的野心家,纵然心有野望,最初的时候,谁都希望国泰民安。 “我想阻一阻,试试看。”裴姝说,“此路凶险,你不必……” 席文栋看着裴姝眼里的脉脉含情,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笑得露出了八颗牙,“我陪你。” “若是成功了,家国天下平,我们就成婚吧。”裴姝说。 !! 怎么突然就跳到成婚这话题了。席文栋脸瞬间胀成猪肝色。 一个呼吸间,就已经幻想到洞房花烛夜,背上背个娃的生活。 他感叹道:“要是我们都在现代就好了,我生活的那儿很好很安全。”多亏了有人负重前行。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也变成了那个负重前行的其中一人。啊喂,他明明是个立志当咸鱼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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