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叶施泽送尤露回到公寓时已经快凌晨了,姑娘早就在副驾上睡得不省人事,羽绒服帽子拉上来,周边那一圈绒毛衬着小脸苍白,想到早上说的没睡好,他有点心疼,尽量将车开得缓而稳。 到了门口那棵银杏树下,叶施泽看了眼表,凌晨1:17。他将空调调到最合适的温度,静静看了会儿尤露沉睡的脸,将帽子边那一圈沾到嘴唇的绒毛都轻柔抚开,然后在她唇上,很轻很轻落下一个吻。 随后又轻手轻脚下了车,拨通一个电话。 尤露此时睁开眼,看着他背靠车窗的身影,眼神很复杂。 “你最好不要再搞大小姐那一套,大家都是一个公司……” “行了就这样,你就记住了,她现在是我的人……” 车辆隔音很好,零星断续的声音传进来,接近尾声时,尤露再次闭上眼。 她感到叶施泽上了车,但没什么动静,闭塞的小空间里,车载的香片不知道是什么,在这样的深冬夜里,明明没在下雨,但闻起来让人觉得好像是在一个雨夜,走进了一处空气有点不流通、木门吱呀松动却堆满书墨的房间。 这样沉静的木质香味与两人的体温融合,好像一管暖流在尤露心里打了个漩儿。 尤露想起,好像很久没看到他抽烟了。这个地主家傻儿子幼稚、暴躁,品味倒是很好的。 直到一点半的时候,叶施泽才缓缓凑过来,揉按尤露的太阳穴,轻缓地将她叫醒。 “到了,我送你上去吧。”他看起来有点累了,精致的鼻尖上有一些油光,薄唇泛起点干皮。 尤露从包里掏出润唇膏,拧开盖子往他嘴上抹,被空调烘得热乎乎的手指就轻轻按在他的下巴上,几乎像羽毛般没有重量。唇膏抚慰了干燥的唇,叶施泽很仔细看着她,忽然问:“你喜欢我吗?” 尤露没有看他,专心给他抹唇膏,很自然地回答:“当然。” - 周一一大早,叶施泽驱车来到熟悉的银杏树下,尤露已经等在那里,在他还没停稳时就跳上了车,急急搓手道:“走吧。” 叶施泽打转方向盘,副驾驶那一侧面向来公寓门口,依稀有两三道眼熟的人影,而他余光看到,尤露在这个时候往后靠了靠。 他当下觉得有点不对,于是便说出来:“怎么了?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来接你上班?” 尤露抿着唇,小心看他一眼,犹豫道:“毕竟你是……我怕大家传闲话,对你不好。” 她说的也没错,不过对象反了,大家只会说,尤露是不是攀上了高枝,妄想嫁入豪门。 叶施泽不屑:“那就刚好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叶施泽想干嘛就干嘛。” 尤露笑了笑,垂下眼睛说:“嗯。” 在公司拼搏,没必要维持特别纯洁的人设,现阶段只要背景够高能力够强,就行了。 这一周开始,尤露的工作越来越忙,白天接受新的项目,晚上琢磨主持稿,还要抽时间按时更新公众号。 她慢慢把之前的工作移交给马山林,虽然明显能看出后者的不爽,但有扎西吩咐在前,又有叶施泽提醒在后,他只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将尤露那些杂碎的事儿都好好接了。 尤露不跟他聊工作之外的任何事情,公事公办的,只是给一些随手的好处,送一些软件会员、买买下午茶之类,以宽慰马山林那颗受伤的心。 原本公司对内部结缘这种事儿有一个秘而不宣的潜规则:同部门的人不能谈恋爱。但叶施泽是谁呢,他想跟谁在一起,自然就跟谁在一起,于是以往遇到这种事会采取的谈话、调部门的策略到他们这里,也没有出现。 至于梁靖,自从上次当面给她难堪却没成功之后,眼见着每天尤露手头的工作越来越重要,她也尝试过暗地里再把一些属于自己的小工作交给尤露,但叶施泽每次都能半道截胡,摆着张帅脸叫她姐,主动将事儿都揽到自己头上,于是梁靖也懂了,消停不少。 但尤露总还心存隐忧,害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再给她找事儿。只是目前实在太忙,也是她证明自己的关键时期,又有叶施泽在前面挡着,便没空理会了。 因为跟叶施泽谈恋爱牺牲掉的一些个人时间和精力,也就在这些事情获得的好处中抵消了。 周五的时候,负责周年庆工作的人都要去省公司开会,尤露前一晚赶在这之前把主持稿的初稿写好,早上又被叶施泽在门口接到。 快到公司时,尤露喝了口豆浆:“把我放在门口,你再停进去吧。” 叶施泽把着方向盘懒洋洋的:“我送你去省公司。” 尤露很快地皱眉,“你也要去吗?” 叶施泽语气轻松:“不去,但是我可以送你啊,时间还早。” 尤露拒绝:“公司昨天根据人数都安排好了车和座位,我这样不太好吧。”岂止是不太好,她只是个刚进公司的小年轻,扎西她们都是坐公车前往,就她一个被叶施泽送过去算怎么回事?太摆脸了。 叶施泽不在意:“你跟他们电话说一下不就好了……” 眼见着车马上要开过公司门口,尤露按住叶施泽的手,姿态强硬:“放我在这里下车。” 叶施泽微微一愣,转道停下了车。 尤露面无表情迅速下了车,看也不看他小跑着向门口停好的几辆公车去了。 叶施泽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呆。这不是尤露第一次对他生气,偶尔他嘴瓢说出一些混账话、或者表现出他自己都能感受到的那种高高在上时,尤露也会不开心,但今天这一次,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边尤露到得早,也没急着上车,等扎西和梁靖都到了才跟在后头上了车。扎西态度挺好,梁靖对她就有些不理不睬了。 上了车,梁靖偶尔跟扎西说几句话,尤露也不再自讨没趣,安安静静坐在前排。 谈到周年庆,扎西对尤露说:“听说今天主持人也来,你的稿子我昨天看了,不错是不错,但是不太符合上头的喜好,等过去了再说说修改的事,主要听主持人和张总意见吧,张总一向是这些方面的专家。” 尤露点点头,从后视镜看到,梁靖的表情变得焦灼了些。 梁靖因为长得漂亮,又毕业于舞蹈专业,一直以来就是公司的文艺骨干。这次周年庆她在一个串烧节目中负责独舞表演,同时还有个舞台剧目。 会议进行到后面,关于梁靖车上焦灼的表情就有了解释。 张琼华看了梁靖录制的独舞视频,点点头:“不错,小梁,你这次任务重,这个舞蹈节目看得出来很尽心了,舞姿非常优美,后续再跟参与串烧的几段合一下就行。另外,你那个舞台剧……” 梁靖本来在笑,此刻很着急打断道:“张总,舞台剧的剧本我还在精雕细琢,有些资料还需要等待提供……” 张琼华点头,简单鼓励便划过这一块儿,打开桌上早就摆好的主持词初稿,看着看着,她忽然抬头环视一圈,皱起眉来。 桌面上大部分人都打印了桌牌,有一个钟楚楚的名牌,座位上空空如也。 “人还没来?”她严声道。 办公室的人迅速小跑到她身边,低头对她耳语了什么,张琼华脸色越来越难看,感觉下一秒就要拍桌时,会议室大门被重重推开,一阵高跟鞋声很快跑过尤露身后,带起股夹杂烟酒味的香风。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啊各位,昨晚应酬喝得有点儿多,今天紧赶慢赶也还是迟到了,我先给各位赔个礼。”来人正是钟楚楚,她迅速坐到座位上,双手合十很谦逊地连连摆动。 但她的表情显然是不屑的,带着一种“我想迟到就迟到,你们能怎么着”的嚣张感。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跟叶大少爷某些时候还挺相似的。 尤露嘴边勾起微笑,不动声色打量钟楚楚。 她看起来很高,上半身姿态懒散,穿着件与她年轻脸蛋非常不符的高调奢华的大貂,脱掉后里面才是正儿八经的白衬衫半截裙,只是衬衫领口处有点皱巴巴的。 张琼华狠瞪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抬下巴道:“赶紧看主持稿,小尤都打印好放我们桌上了。” “哦——”钟楚楚拉长声音,拿起面前的主持稿随意翻了翻,眼皮也不抬:“尤露是吧,不介绍一下?” 张琼华看向尤露,眼神温和,尤露便开口道:“钟老师你好,我是尤露。” 不知道因为那天凌晨叶施泽给她打的电话起了效果,还是这种场合钟楚楚终究收敛,在会议后续有关主持稿的讨论中,她没有针对尤露什么。 只是在最后张琼华询问大家是否还有意见时,钟楚楚说了句:“就这样呗,反正您不相信我的水平,那我就好好当个花瓶主持人……” 张琼华面带微笑,看都不看她,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就散会,午饭请大家一起到食堂用餐。” 钟楚楚话头被截住,气鼓鼓在原位将文件翻得哗哗作响。见尤露也站起身,忽然趁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离开不注意,手指勾着两边嘴角吐出舌头,冲她做了个幼稚的鬼脸。 尤露面不改色,心里嗤笑。 原来也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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