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酒吧内传来轰鸣的音乐声,音律的震动随着鼓噪的耳膜传入神经,舞池里摇晃的身影在极致的黑暗与光亮中迷醉。 交替的灯光下映出一张张醉生梦死的脸庞,欲望被吞噬,只剩疲乏的□□在夜与非夜之间徘徊。 “华哥,你不能再喝了。” 红酒瓶已经见底,卡座里的人神智开始变得涣散。 华冶整个人醉醺醺的倚靠在沙发上,朝远处游移的酒保招手,“再来一瓶!” 助理阻拦,“哥你真的不能再喝了,要是让齐哥知道了就不好了。” 液体落入杯中,溅起一片暗红色,“你真以为老子怕那个姓齐的?说好听点是什么狗屁经纪人,说不好听点也就是个打工仔而已,老子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让他滚蛋!” 华冶仗着家里有钱有背景,嚣张跋扈惯了,平日里更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助理深知自己拿华冶没办法,他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哪儿能惹得起这样的人物。可毕竟距离华冶上次惹事儿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半个月,公司刚替他擦完屁股,这人今天又跑出来喝酒。 他内心其实是惶恐的,毕竟这哥们儿一喝酒就发疯闹事儿,如果被公司知道,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一想到这里,他心一横,反正怎么死都是个死,于是咬牙说道,“哥,喝完这一瓶就行了,明天咱不是还有戏要拍么。”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华冶瞬间变得暴戾,好不容易消散的耻辱感又迎面扑来,“你TM再说一遍!” 那种嘲笑声又似乎从四面八方涌入,“别跟我提拍戏,谁爱拍谁去,老子不去了!”说罢端起杯中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要不你就倒酒,要不你也给老子滚蛋,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哥,你别这么冲动,这剧本可是齐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谈来的,哪能那么轻易就说不拍了。” “他?他能干什么,废物一个,你还真以为就凭他能拿得下这个角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助理无奈,“可这剧本也是公司都看好的,只要你现在能和时音搭得上戏,对你日后进圈也有帮助。”毕竟有时音在的地方就预示着票房大卖,谁都想过去蹭一波流量。 华冶不屑,“她究竟有什么好,除了长得漂亮,不过就是白莲花一个,搁这儿跟老子装什么清高?”他说话向来就是这样。 “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被人听见就不好了。你管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公司给你砸这个角色就是为了让你也能在她身上蹭一波流量,你可别赌气啊。” “我就那么不如她吗?” 助理满脸堆笑地哄着面亲这个祖宗,“哥,你现在不还在积攒人气呢么,以后肯定会比她厉害!” 华冶被取悦到,喝下最后一口酒然后起身,“不就是蹭流量么,”他眼泛精光,“这难道不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么。” 助理心头咯噔一下,看向华冶勾起的嘴角,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哥你可别乱来。” “放心,我有分寸!” 第二天一大早,平日里懒散惯了的华冶居然难得的没有迟到,还早早就出现在了片场,等在了时音的必经之路上。 直到黑色的商务车出现在视野中,他才勾起了一个自认为恰到好处的笑容,然后迎了上去。 说华冶有演技吧,他昨天那场戏拍的稀烂,但说他没有演技吧,可现在人畜无害的样子和昨夜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时姐,我等你好久了。” 时音从车上下来,看到华冶似乎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她淡淡地问,“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请你喝杯奶茶,感谢你昨天的宽容和提点,我听说女生最喜欢这个了。”华冶将奶茶举到身前,一脸的谦卑。 时音虽然一向不热衷于圈内社交,但对于华冶这个人她还是听过那么一二的,对于这种人她一向嗤之以鼻,昨天那些话也不过就是为了他能不影响剧组的进度而已。 “昨天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都是我应该做的而已,”她没有接过奶茶,而是说,“这个就不必了,我不是很喜欢喝甜的。” 华冶压制住内心的不快扬起笑容,装一副作很可惜的样子,“这样啊,那就只能我替时姐尝尝了。” 笑容只维持到转身的那一刻,而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华冶面含阴羁的将手中的奶茶丢进了垃圾桶。 “不识抬举!” 时音一贯不喜和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吃饭,也几乎不会答应别人私下的邀约,这已经成了圈子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但显然华冶不懂,在时音婉言拒绝之后还依旧屡次纠缠。 在组里他殷勤备至,只要逮着时音有空的时候,便勤快的穿梭在她身旁,借着各种理由接近,询问剧本,嘘寒问暖,套近乎无所不用其极。 本以为溢出的私心没人发现,可司马昭之心,路人早就皆知,掩耳盗铃的就只有自己罢了。而且他更没料到,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不仅没有吸引到时音,反而让她更加不满。 林墨予不是每天都会来剧组,只是有的时候张导有事才会喊他过来。 可能是身边世故圆滑的人见多了,林墨予在时音这里就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或许是这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别致叫人好奇,在经过几次短暂的相遇之后,她大概觉得这样的林墨予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每次看到他,都是独来独往,带着耳机,只顾认认真真的干自己的事情,好像并不怎么关心这周遭的环境,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星期一的拍摄进行的还蛮顺利,至少一上午都是按照计划来的,可能是最近没有了华冶的戏份,拍摄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之前因为他落下的时间也在大家的努力之下逐渐补了上去。 到了下午,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气忽然间变的异常阴沉,有明显的寒意袭来。 “姐,我看这天,一会儿该不会要下雪吧。”唐琬将手里的暖水袋递给了时音,时音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并未作声,只是顺手将暖水袋放在了腿上,不一会儿温热感传来。 唐婉忙忙碌碌地,又出去给时音的保温杯里倒满了热水拿进来,“姐,你说下午下雪还要继续拍摄吗?” 时音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暖意顿时贯彻全身,她瞄了眼外面,“下雪的话估计又要影响拍摄了。” 他们这几场戏的拍摄背景是春秋时节,下雪了当然就没法再拍了。 张导看着天气也在发愁,预报说是还会有好几天的雪,但转头又一想,如果最近的天气一直这样,其实后面几场冬天的戏份提前拍摄也行,麻烦的就是得提前布景,至少今天就不能再拍了,因为演员的装造也是需要时间来改变的。 于是在商议之下,张导干脆早早的给各部门下达去通知,如果接下来几天都下雪的话那就改拍冬日戏份。 果然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天空开始慢慢地飘起了雪花,拍摄被迫中止,张导索性给剧组的人都放了一下午的假,让大家稍作调整,然后准备之后的拍摄,毕竟天气是不可抗外力因素。 或许是下雪的缘故,从片场回程的林墨予半天都打不到车,于是只能顺着来时的路步行回去。 看着这越下越大的雪,林墨予心中却突然泛起了伤感。 大雪对于他而言意味着失去,也意味着痛苦。因为在曾经某个大雪纷飞的季节,林墨予开始变得一无所有,也是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季节,他的人生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所以内心里他是不喜欢雪的。 与其说讨厌雪天,不如说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这种巨大的恐惧感就像是一个可以随时可以将他吞噬下去的黑洞,让他无比窒息。 想要逃离,却发现举步维艰,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像是在对着他无限的叫嚣。周围阴沉的天气让林墨予又回想起了那日父亲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和静静的躺在验尸台上的母亲,这也是时常缠绕着林墨予的梦魇之一。 可是现在的他依然如梦里一样孤立无援,他甚至都能听见那些个声音从自己的耳边呼啸而过,并且充满嘲讽的向自己叫嚣,林墨予奋力摇摇头,可那些个声音却怎么赶也赶不走。 突然有辆车从身边驶过,而后又停下,将林墨予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他抬头,只见一个女生从车上下来并向着自己快步走过。 “林墨予。” “嗯?”可林墨予并不认识来人。 对面的女生看出了他的困惑,但却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她自顾自的说,“我就是你最近帮忙那个剧组的,雪太大了路不好走,你要不坐我们的车吧。” “不用了。”林墨予的第一反应就拒绝,这种反应几乎被他刻入骨血。 “没关系的,我们捎你到市区。”来人并没有在意林墨予的拒绝,“这里根本打不到车,你走回去得多久啊,快上车吧。” 林墨予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没法,于是道了好几遍谢之后才跟着女生上了车,直到上车之后他才发现车上还坐着另一个人。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林墨予只是愣了一瞬间,便赶忙向时音问好。 “不客气。”车上的人微微点头。 似是感觉到了来人的拘谨,又似乎是觉得车内气氛的沉闷,时音主动开口,“你安心坐着吧,雪那么大,这一路挺不好走的呢。” 唐琬也说,“就是,路上挺冷的,没关系的。” “那实在是麻烦了,谢谢!” 人其实是时音让唐婉叫上来的,他们刚一出剧组不久就看到了独自行走在风雪中的林墨予,当车从林墨予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直望向窗外的她,却在弥漫的大雪里瞥见了覆在那人身上那种无尽的悲伤,于是鬼使神差间,她张口叫停了司机。 上车后的林墨予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将眼睛移向了窗外,当时音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安静的画面。 她不知道林墨予经历过什么,但眼睛里的透漏出来的却是一种确确实实的悲伤。 就像此刻望向窗外的他,她觉得那人并不是在看风景,而是透过风景看到了别的东西,他的眼睛像是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让人觉得沉闷却又带着明亮。 一路无言,林墨予在方便的地方下了车,临走之时又向时音道了谢。 真是礼貌又疏离。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