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诗眨眼。
李晓诗：“……欸？”
霍去病原本只是随口扯了个借口, 但话一出口，那就是越想越好奇，干脆也没再收回, 反而满眼好奇, 又压低声音问了一遍：“我们陛下是猪猪吧？”
他挤挤眼睛：“为什么？”
李晓诗：“这个……呃……”
西汉武帝时期的臣子观众们：……
小霍将军，您其实可以不用再问了，不然等陛下看到回放，您是不会惨，他们可就没您那么幸运了啊！
等带着这一百多号人“参观”完造纸现场, 从造纸坊的院子里出来后，李晓诗心里都还有点虚虚的。
她悄悄瞄一眼正沉着眉眼思考什么的刘彻, 又去看走在刘彻附近“护卫”的小组长霍去病, 抿抿嘴，又悄悄移开了视线。
她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都没做，也没看到霍去病脸上的笑容，嗯！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汉武大帝哥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汉天子刘猪猪这个丢人丢到全时空了也不关她的事啊，是小霍哥哥非要问的！！
他怎么就不记得这是全体直播呢？
这下全古代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知道汉武大帝、刘彻, 被人戏说着取了个小名叫彘儿了——
还流传到了后世，越传越广。
不过身为千古一帝, 猪猪哥哥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她生气吧……
她可以帮忙问问0022, 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他换一个星球生活的！
将造纸的地方观看完毕，李晓诗也从书里夹着的笔记上划掉了一项，然后带着人从西城门出去, 去领城门处系统早就准备好的马匹。
后世的人看到这些马还好，秦汉时候的观众和参与人员则是都眼睛一亮。
那些在原地等候的一排排骏马，精致的马鞍马镫、蹄铁马具一应俱全。
有人牵着马原地走了几圈，就发现它们的蹄声也有些不同寻常。
卫青霍去病这些人如果不是顾及着脸面和矜持，怕是都要上去牵着马爱不释手了。
饶是李世民，对于样式别致的马饰也认识忍不住上手碰了碰。
卫青跟刘彻解说：“这些马鞍与我们的不同，材质偏硬，也要高一些，左右都有马镫，想必骑上去后也更好调整身形、控制马匹。”
这要是能学走，对骑兵的养成一定会有大作用的。
天幕之下，各个位面中，无数人正争分夺秒地对着天幕记录这些器具的样式。
和马匹一起准备好的，还有一些露天的板车。
按理来说应该是有车厢的马车的，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节目组只给准备了普通的木板车，没有遮风挡雨的车厢，让马拉着。
就连李晓诗都没马车坐。
大家各自领了马，不会骑马的则几人一起挤到板车上，只有李晓诗有幸自己一辆，虽然她开口邀请那些女子们同行，最终也没人敢来和她挤。
马蹄哒哒，队伍行进速度不快，但系统说了是“还原”，那就是还原，完全没有路程缩短以及开倍速的设置。
所以即便骑马走得不算慢，但由于要顾着其余人，也不能像骑行军那样快速奔袭。
先前分的小组早已不作数，在李世民的建议下，大家都记下了身边的人，几几成队，慢慢地走着。
李晓诗的车在整个队伍相对靠前的位置，因为她要“带队”。
而这会儿，骑马走在比她要早几个身位、承担开路职责的是卫青，他跟在刘彻身边，时刻护卫着。
嬴政带着夏无且也走在这边，两位千古一帝的史诗级会晤，却没有什么交流。
不过李晓诗知道，这虽然看起来是卫青他们第一，实际上前边还有早就策马跑没影了的霍去病以及李世民两位……
想到这种模拟世界中应该也没什么危险，李晓诗也没劝，由着他们撒欢去了。
队伍越走越远，途中，饿了大家就吃一点随身带的东西，经过一些“真实模拟”的城镇时，也会进行一些物资的补充。
当然，这里的补充是不需要花任何钱的。
这注定是一场长途冒险，得亏这个世界里的时间和现代的时间流速完全不同，李晓诗才能放心来参加。
至于古代，虽然时间流速相同，但是他们每个人每天都拥有二十分钟和直播外的世界进行沟通的权利，所以也并不在意这些天的暂离。
从出了长安城起，他们周围就不再是那种空无一人的状态了，时刻有着一些NPC出没，还有些城镇是很繁华的。
但随着一路西行，周边的环境肉眼可见地荒芜了起来，越发人烟稀少，连晚上投宿的地方都越来越难找了。
李晓诗被马车颠的屁股疼，下车的时候都成了麻木。
在房间里换了0022为她准备的衣服，又拿了点零食，李晓诗来到驿站大厅，看着大家都还有精神，霍去病这个跟她差不多大的更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是活蹦乱跳的——深觉自己是平时太懒了缺少锻炼，李晓诗没好意思再龇牙咧嘴，更没好意思揉屁股，而是端着正经的小脸，旁若无事地和在这里吃东西的“旅团成员”们上课。
其实在行进途中她也一直在尝试和大家聊天上课，但因为队伍实在太长，就算是扯着嗓子吼，声音也没法传递过去，一天下来，李晓诗嗓子都哑了，含着0022给的润喉糖也没法恢复。
然后她就学聪明了，只等大家集合的时候再讲课。
她抱着向0022撒娇讨来的一大盒糖，给这些古代旅客们挨个发过去。跟她关系不错的霍去病也拿了一把，从另一边帮她发。交接的时候李晓诗偷偷给他塞了一条牛肉干，霍去病眨眨眼，冲她嘿嘿一笑。
李晓诗其实已经很累的，但又不能不撑着精神，完成她的任务：“我们马上就要到玉门关了，等出了玉门关，就是大家常说的‘西域’了。越往西走，应该是越艰苦的，等之后我们和奴役不能骑马了，要换上骆驼。”
看着每人都拿到了糖，李晓诗道：“快把糖都吃了吧，补充一下糖分——这里和外边真实的世界不一样，但大家一路走来也应该知道，河西走廊对咱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了吧？”
她问：“不知道大家走到这里有什么感觉，是觉得很轻松还是很累？其实张骞当时远比我们现在要更辛苦，他们没有这样的马，也没有这种可以随时补充的条件，他们的行进速度比我们还要慢，因为很多人不得不步行。”
大家都坐着，李晓诗其实也疲惫不已，很想坐，但她又屁股疼，还觉得身为一个“导游”，在这种时候坐下是很没礼貌的。
心里流了一大筐眼泪，李晓诗任劳任怨地背出早就熟记于心的内容：“张骞原本是汉武帝身边的一名郎官——”
虽然十分好奇张骞之后的遭遇，但见李晓诗看过来，刘彻还是把架子拿捏得十分到位，很有皇帝威严地微微颔首：“的确如此。张骞任郎官，守卫宫殿门户，随侍车骑。”
有正主在就是好，什么都可以实时得到反馈，李晓诗终于咂摸出点这种形式上课的好处来：“他有大志向，爱国忠君，还有冒险精神，在汉武帝招募西行使者的时候主动站了出来，成为了一名使者，也挑起了这份改变他一生命运轨迹的使命。”
她边说边踱步，腿和屁股疼得她在心里龇牙咧嘴，直到余光扫到离嬴政不远，但抱着双腿蜷缩在一起耷拉眉耸眼、怎么看怎么蔫的胡亥——李晓诗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安慰。
原来不止她是个小废物啊！！
再看同样脸色微微扭曲但很乖乖地站在杨坚身边甚至鞍前马后端茶送水的杨广，李晓诗心中佩服至极：大人就是好厉害，为了面子真的好能装啊。
她唏嘘，说话语气也没那么沉重了：“张骞在走出后没多久就被匈奴抓了，匈奴人把他带到了北边的大本营，对他威逼利诱，甚至为了留下他，还给娶了个匈奴老婆。但张骞心中始终记着自己的使命，从来没有忘记过汉武帝的嘱托，威武不屈，‘持汉节不失’。”
李晓诗在人群桌椅中走动，力求让大家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在被抓了十余年之后，他有了可以逃脱的机会，但他在逃脱后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返回长安，回归往日的生活，他选择继续向西。”
刘彻心中动容不已。
想到那个至今了无音讯的张骞，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逐渐在他心中蔓延开来，最后化作了满腔的豪气。
这是他的人，他的郎官啊。
这是大汉的子民啊。
李世民也在这一桌，见状笑着摇摇头，亲自倒了杯茶推到了刘彻面前，也没少了嬴政的。
嬴政轻笑，端起制作粗糙的茶盏，向李世民微微点头。
他们谁也没说话，在李晓诗的声音中，三位不同时空的帝王以茶代酒，为了那种属于帝王才明的领域喝了一杯。
刘秀跟杨坚两个第二名坐在一块，没对第一名和第三名坐在一起有什么旁的反应，他们带的儿子在另一边坐着。
见刘秀频频望向刘彻，却不过去搭话，杨坚好奇：“怎么不去？”
刘秀收回视线，面无表情：“……我是宗室起义得到的皇位。”
杨坚：“……。”差点忘了这茬。
李晓诗还在继续：“和张骞一起出逃的人有一位善于射箭的，没有吃的，他们就边打野味边前行，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饿着。他们过沙漠翻高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一处对大汉很向往很热情的小国，他们热烈招待了张骞，并亲自互送他到了大月氏。”
天幕之外的百姓们听得也出了神，虽然那些达官贵人们喝茶吃饭也很值得围观，但还是故事更吸引人。
李晓诗的眼前是有弹幕系统的，她能看到漂浮的弹幕，其中有很多在问张骞是不是真的带回来好消息了的。
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摇头：“并没有哦。大月氏西迁很久了，他们已经安居乐业，不愿意再起战事了。”
西汉位面，许多大臣们脸上都划过一抹失望。刘彻却并未如此。
有什么好失望的？
知道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仍然有张骞这样忠君爱国的人为大汉尽心，这对一个皇帝来说就是最大的乐事了，更不要提李晓诗甚至专门搞出了一节“特色课程”，要带他们走一遍张骞走过的这条路，还称呼为“丝绸之路”，这不就证明事情没那么简单吗？
李晓诗道：“张骞很无奈，只能返回。他回程途中，特地绕着路走，就怕再一次遇到匈奴。却不想即便他一再小心，经过楼兰时还是被楼兰的人向匈奴泄露了行径。在马上要回到大汉、到家门口的时候，张骞又一次被匈奴人捉住，带回了北方。”
天幕外的观众们已经忍不住骂了起来。
一个使者为国办事，刚出家门就被抓，困了十多年，在出逃后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继续完成使命，但在眼看就要回到阔别了十余年的家的时候，又被抓走了——这让谁都忍不住要说脏话了。
李世民感慨：“即便是不去大月氏，出逃后立刻回归，也未必会被惩罚，张骞真是义士。”大唐也有这条商道，他自然知道其中有张骞的功劳。
刘彻笑道：“自然。”当然不会罚他，虽然得知被抓了十年什么也没做成会有点遗憾，但也不会因为这个去罚人、去寒了臣子的心。
但张骞还是继续西行了。
“又过了一年，匈奴内乱，张骞再次出逃。这次，他终于回到了阔别十三年的长安。”
天幕中，许多“旅客”赞叹起了张骞的忠义，天幕外，无数观众为张骞喝彩。
还没有出使的位面中，张骞呆呆地看着天幕。
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不是为了那十数年的囚禁，也不是为了两度被捕的耻辱，他浑身都在感到颤栗，因为那份跌宕起伏的经历，那为大汉出生入死的使命。
如果陛下还会命人出使西域，那他依然会去。
他想。
李晓诗也终于说到了这一段内容解说的最后部分：“回到长安后，张骞把这一路上对西域各国的见闻、还有各个国家们想跟汉朝维持长期往来的愿望都记录了下来，那些西域的水果、风俗、人文等，统统都向汉武帝汇报了一遍。他的这次出使，让大汉终于了解到了西域的真实情况，意义深远。”
“后来，在公元前119年的时候，张骞重新整理了一切，这次的使团扩充到了三百多人，带着许许多多的金币丝绸茶叶等、还有上万头牛羊，再次踏上了西行的道路。他们走访了乌孙等西域国家，让使团众人都见识到西域风情的同时，也让各国认识到了汉朝的强大和富饶。于是，那些国家纷纷派出使团前往汉朝，这让汉朝和西域各国之间的往来逐渐密切了起来。”
一个身穿长衫的儒生笑道：“汉书也有记载，然骞凿空，诸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以为质于外国，外国由是信之。博望侯此举，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千古壮举，凿空一言，实是确切。”
李晓诗点头。
这句话课本上也有记载，的确是没错的。
第二天，看着门口的马和木板车，李晓诗又皱了皱脸，本来还以为今天就能换骆驼了，没想到还要再坐一阵子马车，啊啊，好不想坐啊！
虽然她知道骑马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但肯定比坐车要号上太多的。
心里郁闷，李晓诗越发怀疑起自己干嘛非要来吃这趟苦，一边委屈后悔，一边抱着书往木板车上走。
却听一道声音响起，马蹄轻轻。
“我带你骑马吧。”
李晓诗侧头，李世民正牵着马，对她微笑。
李晓诗：……！！
她矜持：“你不是还要去探路吗？”
李世民笑道：“小霍将军少年英雄，有他去就够了。倒是小诗你，一直坐在车上难免少了很多乐趣，要不要和我同乘一骑？”
他没说“朕”，很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地向李晓诗发出邀请。
李晓诗干脆利落：“要！”
“那就谢谢凤……世民哥哥啦！”
好险没再把“凤崽”喊出口，李晓诗心中后怕。
直到坐在李世民怀中，被他带着策马前行，听着风声自颊边呼呼吹过，李晓诗心中那种后悔就被抛到脑后了。
能来太好了！
真的好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