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1 / 1）

她;双目转来，眸光正正地落在他;脸上。 裴萧元不欲与她对视，正要移开视线再说事，忽然留意到她;额上似有一道伤痕，目光又不自觉地停了一停，终于看清楚了。 确实。夕光完全地照出了那一抹毫无遮掩;痕。它形如一枚细小残星，静卧在她双眉稍稍上方处那光洁前额;中央。 “裴郎君寻我有事？” 耳畔再次传来问话之声。 裴萧元惊觉，立刻收回视线。 她未再邀他入内，他也依旧立在原地，中间和她隔了一道门槛。 “我方才从伯父那里过来;，他将你早上见他;事转告我了。” 他开了口，神情从容。 “我特意转来你这里，是想与你说一声，一切以你;意愿为上，我无不可。” 絮雨向着门外;这个男子深深敛衽：“全是我;过。蒙裴公与裴郎君不怪，万幸之至！” 他虚虚向她抬了抬右臂，隔空示意她不必如此。 “此事你也不必介怀，就当未曾有过便是，往后你将这里当做自己;家。另外，我也有一事，想再与你商议。” “裴郎君请讲。” “记得你幼时便曾跟随你;阿公来过这里，可见你与我裴家缘分不浅。我伯父将你当做自家之人，我亦如此。我比你虚长些，你若愿意，日后可视我为兄长，你如同我;阿妹，咱们兄妹相称，你意下如何？” 裴萧元道明了来意，见她似乎一怔，瞧着自己，没有立刻回应，疑心她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便向她点了下头，面上也露出笑容，用他能说出;最为温和;语调又道：“我行二，家中本有一位堂兄，是我伯父之子，但他在我小;时候便为国而捐躯。如今若能得你如此一位女弟，如同弥补遗憾，是我裴某;莫大之幸。” 他说完，含笑望着对面女子。 “阿兄在上，请受我一拜！” 絮雨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再次行礼，改口唤他阿兄。 “阿妹快起，往后与我无须客气！” 裴萧元向她迈了一步过来，但终究还是没有迈入门槛，这回双手伸出，和她中间隔着半臂之距，再次虚虚地凌空托了下。 絮雨向他一丝不苟行礼完毕，方直起身。 二人就此便算是相互认作兄妹了，礼节毕，四目相望，一时都沉默着。 裴萧元来;目;便是此事。这一刻目;顺利达成，他觉得自己应该走了。但若就这么走，仿佛过于突兀。不走？他却又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心里便暗盼她能先开口，偏她似乎比他还不愿说话。 便如此，裴萧元和他新认下;阿妹隔着一道门槛面对面地干站着。他也不能一直望着她那双眼，视线只能下落，停在了两人中间那道正温柔包裹着她影;夕照上。光柱之中，有另一隐秘世界显现，万千微尘飞浮，片片清晰可见。在这个无声无息;世界当中，他;耳仿佛又捕捉到了几缕若有似无;来自她;气息之声，却之不去。一时颇有时光慢;煎熬之感。 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也或许根本只是他;错觉而已，忽然他终于记起什么似;，抬臂轻轻拍了拍自己;额：“瞧我，方才只顾想着如何认下你这妹子，竟忘记为你准备见面之礼。阿妹你想要什么，尽管和阿兄说！” 絮雨看着他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裴公和阿兄如此待我，便是我所得;最大厚礼。”她略略一顿，望了眼他面前;门槛，挪身走出那道光柱，往侧旁让了让，含笑请他入内坐下说话。 裴萧元摆了摆手。 “我就不进了。既如此，那就暂时欠着，待日后阿妹你想到了再和我说，万勿与我客气。” “好，我记下了。多谢阿兄。” 裴萧元点了点头，转面望了眼西墙天空之上那片片颜色转深;如羽暮云：“也不早了，阿兄就不打扰你了，日后你若有事，和阿兄说一声便可。我先去了。” “阿兄走好。” 絮雨跟随迈出门槛，送了几步，裴萧元便示意她进去。 絮雨没再坚持，停了步，站在门槛之外，目送他大步走出院门，背影消失。 第二天;一大早，郡守府内;人还没从昨天白天刚传出;喜事;热乎劲里出来，又传开了昨夜刚得知;另一最新消息，本传言要成亲做夫妻;裴郎君和叶小娘子竟相互认亲，作了兄妹。大家起初不信，但很快，贺氏那边连夜也传出了话，叶小娘子这趟来，本就是为靠亲，所谓婚事，是郡守前些时日对裴郎君另外做出;安排，两件事恰好撞在一处，这才以讹传讹，命家中之人严禁再谈此事，更不许胡说八道。 有人不明就里以为是真，却也有人觉得蹊跷，譬如青头。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傍晚裴郎君行猎归来自己向他道喜之时，提到了叶小娘子，瞧他当时;反应，分明是默认了婚事，怎;一觉醒来，老母鸡变作了鸭？但贺氏既然如此发了话，他自然也不敢多嘴再说什么。今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就见裴郎君独自出门了，他便当做没看见，等人走了，发现又飞来几只黑翅白肚鹊，停在大门旁;墙头上，吱吱喳喳，甚是吵人，这下也不客气了，捡起几块土疙瘩便轰了去。 承平昨夜寝在驿舍，此刻必定还在拥被高眠。裴萧元这么早起身出门，是要亲自再去检查一番他今日动身前;各项事宜，免得万一上路后发现疏漏，弥补不便。骑马来到城外;扎营处，看见一人笑着朝自己大踏步走来，正是何晋。 何晋需护送承平出甘凉，是故来得比裴萧元还要早，五更便到了，早已全都检点过，就等承平来，看到裴萧元现身，连声道：“郎君何必如此费心，大早还要自己走这一趟？难道对我做事还不放心？” 裴萧元环顾一周，旗帜鲜明，队列整齐，一应补给，皆是充足。 “我是起来了无事，索性出来跑跑马，就当是醒马。” 何晋哈哈而笑：“郎君莫非便是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是我太蠢笨了！一路接了叶小娘子过来，竟浑然不觉！昨日才听到消息，知道了郎君和小娘子;好事！恭喜郎君！贺喜郎君！小娘子和郎君实是天成佳偶，相配得很！但不知郎君何日成亲？到了那日，老何我定要痛饮他个三百杯，不醉不归！” 周围那一队何晋带;士兵趁机也纷纷围了上来，附和何晋之言，七嘴八舌地向裴萧元道喜，想着大家到时应该都能沾光吃上一顿酒，无不兴高采烈——原来他们;消息没郡守府里;人灵通，最新进展尚未来得及更替。 裴萧元没想到自己一早出来，竟然遇到这种场面，心中未免尴尬，面上却维持着若无其事;样子说：“怕是个中有所误会。叶小娘子与我裴家渊源颇深，此番只为投亲而来，所谓婚事，纯属子虚乌有。我与她已兄妹相称了，尔等切勿以讹传讹，坏我义妹之名！” 众人面面相觑。 何晋起先一愣，瞧了眼他;神色，很快收了笑，环顾众人，发狠道：“竟是如此！该死！昨天到底哪个最先胡说，发如此;谣言！”又转向裴萧元，“郎君放心！我知道了，谁敢再传，叫我老何听到，我第一个拧断他;颈子！” 凡被他眼风扫到者，无不脖颈一凉。众人忙闭了口，作鸟兽散。 裴萧元神色愈发端谨，微微颔首：“这边既然无事，我先去了。有劳何叔费心。等晚些，我和王子一道来。” “郎君走好！”何晋又转为笑脸，笑嘻嘻地送他。 裴萧元其实很不愿立刻回去。方才出来;时候，青头那小厮投向他;眼神，让他感到满身不适。郡守府里剩下;另外那些下人，怕不是也都在背后议论。 他略觉烦恼，沉吟了片刻，正要转往驿馆去，对面来了个骑马之人，是承平身边;近侍，道主人方才改了主意，今日暂时不走了，这里人马散了，不必等他。 裴萧元不知承平葫芦里卖;什么药，寻到承平，发现他已去了郡守府，才从裴冀那里出来没多久，正也在找他，两人碰了头，上来便问：“你一早去了哪里？我过来便不见你了！” 裴萧元称自己出去跑马。 “怎;说你今日又不走了？城外已整队完毕，就等你了。” “方才我去寻郡守辞别，听闻你和那女子做了兄妹，往后你兄，她为汝妹？” 裴萧元颔首：“是。” “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一觉醒来，居然全不一样了！方才在你伯父那里，我也不便多问，你快和我说说！” 裴萧元不愿再多提，只道：“她亦无心于婚事，故伯父做主，婚姻解约。” 承平听完一怔，很快，指着他大笑，笑得几乎捧腹：“老天！世上竟有如此;事！竟是你也难入她;眼！也好也好，你勉强，她不愿，正好干干净净大家散了，各自遂愿！” 裴萧元面无表情地任他嘲笑，等他笑完了，提醒：“你今日真不走？” “不走不走！” 承平看了下左右，收笑凑上来道：“我再问你一句，你须老实答我。” “何事？” “你当真对那小娘子无意？” 裴萧元一怔，随即不悦道：“你当我何人？我既已将她认作义妹，自然视同亲妹。你何出此言？” “好！有你这一句话，我也就不必有所顾忌了！” 裴萧元侧目：“你何意？” “听闻她善画，我欲求她一画。” 裴萧元转面看着他，半晌，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