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华的气还没有消停,又传出刘本涛打算让洪丽鹃做他的秘书,还准备安排孟华到小车班当班长,小车班的班长相当于正科级,这不等于是在用正科级的职务换他把洪丽鹃让给刘本涛吗!孟华愤怒了,他直接冲进了刘本涛的办公室,说,如果他敢把洪丽鹃安排在身边做秘书,他就去对肖坤杰说,让洪丽鹃做他的秘书就是个幌子,实际上他就是对洪丽鹃心怀不轨。刘本涛惧内是出了名的,那只母老虎只要吼一吼,刘本涛的腿肚子都要抖三抖,也唯有她能制止刘本涛的行为。刘本涛一听,白脸变成了黑脸:“小兔崽子,好赖不分的东西,重用洪丽鹃,刻意提拔你,我这一番好心,到了你这里竟然成了驴肝肺,不识好歹倒也罢了,你还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你是山西老陈醋喝多了,跑到我这里来泛酸!”刘本涛指着门外:“滚!马上!”,反正自己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刘本涛掂量一下分量吧!孟华气咻咻的走了,没多久,组织部的蔡文斌找到了他,交给他去县运输公司报到的一纸调令。这么一闹,他也不想给刘本涛开车了,孟华拿上“调令”到运输公司报到后便回家了,他把情况告诉了爸妈,陈开慧问道:“鹃子去给刘本涛做秘书了吗?”,孟华心烦,说:“那是她自己的事!”,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孟华返身回到了屋里。老两口面面相觑,孟贤住对妻子递了个眼色,两口子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孟贤住给妻子出主意:“这个礼拜天,你买些礼物到鹃子的大姨家去探探口风。 ”,陈开慧答应了,可还没有等到星期天,洪丽鹃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你说她能不高兴吗,尤其听孟伟说鹃子一见到孟华,就扑了上去,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陈开慧眼泪差点儿没落下来, 她对孟伟说:“儿子,走,我们去菜市场,今晚做顿好吃的款待你未来的嫂子。”,孟伟说:“好”,他也怕哥哥和洪丽鹃吹了。晚上,一家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孟华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因,洪丽鹃终于明白孟华为什么找刘本涛大闹了一场,她明确表示,哪怕刘本涛把她开除了,她也绝不会去给他做秘书。陈开慧接过话说,只要鹃子没有工作了,她马上让孟华跟她结婚。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孟伟说:“妈,你这话本意是好的,可让人不舒服。”, 陈开慧赶紧解释,她的意思是鹃子想什么时候结婚她都支持。洪丽鹃脸色微红,说:“什么时候跟孟华结婚,全听妈的。”孟华笑吟吟的对妈妈说:“鹃子都管您叫妈了,得给改口费。”洪丽鹃亲昵的拍了一下孟华:“我不是这个意思。”,孟贤住对陈开慧说:“早晚都是我们的儿媳妇了,去,包个红包,这是礼数。”陈开慧说:“红包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去拿。”说着,回屋去了。孟伟异常兴奋:说“既然是礼数,嫂子,你就得给我爸妈敬茶,恭恭敬敬的叫声爸爸、妈妈。”他也改口叫洪丽鹃为嫂子了。孟华乐了:“伟子,你人不大,经历不多,这事都懂呀,平时真就没看出来。”孟伟说:“哥,你现在到了运输公司,我去跟你学开车吧,”洪丽鹃说:“你哥都说了,开车现在是最吃香的行业,就让孟伟去呗。”孟华说:“运输公司又不是我开的,他想去就去的了吗?”洪丽鹃说:“我去找人活动一下,兴许能把孟伟安插进去呢,”孟华说:“你找刘本涛?”,洪丽鹃说:“除了他我就不能找别人了吗?”。孟华说:“行,只要孟伟能进来,我亲自带他。”孟伟高兴坏了,说:“一言为定!”。洪丽鹃见孟华的妈妈手上拿着一个红包从屋里出来,她捋捋头发,抻抻衣服,把孟华的爸妈安顿在两张凳子上,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先递给孟华的爸爸一杯,叫声“爸爸”,孟贤住惬意的应了一声“哎”。洪丽鹃又倒了一杯茶递到孟华的妈妈手上,叫声“妈妈”,陈开慧喝口茶,紧着答应,她把杯子放到桌上,把红包塞到了洪丽鹃手上,说:“鹃子,你这爸妈都叫了,干脆这两天就先把结婚证领了吧。”,孟贤住对孟华说“你妈这个建议好,鹃子,你说呢?”洪丽鹃看着孟华说:“还是这句话,我听妈的。”孟华明白洪丽鹃的意思,说:“我当然愿意啦。”这晚上,洪丽鹃就住在了孟华的家里。
刘本涛并不像孟华所想的那样,他只是觉得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他面前晃动,看着心里就 舒坦,而在工作中他也实实在在是需要一个秘书,自然就想到了洪丽鹃。刘本涛把他的意思在小舅子耳边吹过风,他特别强调完全是出于工作上的需要,让小舅子跟他姐姐把话放过去,先探探肖坤杰的态度再说,肖坤仑说,他姐就是一个大醋坛子,他劝刘本涛就别无事生非了,不过,他真要把洪丽鹃调过去当他的秘书,就要把保密工作做好了,防着被肖坤杰知道了,刘本涛把脸一垮,说:“ 肖坤杰都是你叫的吗!她是你姐!我是你姐夫!”,肖坤仑马上唯唯诺诺说:“好好,是我姐,姐夫。”他退了出去,肖坤仑前脚走,孟华后脚就进来了,刘本涛没想到孟华竟怒气冲冲来质问他,一怒之下,他把孟华发配到了县运输公司,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让洪丽鹃给他做秘书。
洪丽鹃按照孟华妈妈的意思,两个人在单位开了证明,高高兴兴的领了结婚证。到了星期天,洪丽鹃和孟华的全家又聚在一起,孟华的妈妈宣布,就把两人的婚期定在春节。孟贤住拿过日历一边翻一边说“今天是一九七一年十二月十四日,农历辛亥(猪年)十月二十七号, 从明天开始,孟伟就负责撕家里的日历,孟伟说,这么简单地事,谁撕不行呀,洪丽鹃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交给了孟伟,说:“这是县运输公司临时工的表格,我已经替你填好了,你明天就带上这份表格去报到吧。”孟华说:“路上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是找谁弄到的这份表格?”洪丽鹃笑而不语。孟华说:“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到单位去,你这个徒弟我收了,拜师。”,一家子有说有笑,热热闹闹 。两口子心里这个高兴呀,孟华结婚的日期定下来了,孟伟又要学开车,以后鹃子再生个大胖孙子,两口子䝼等着享受天伦之乐吧。外面冷风飕飕,屋里暖意融融。
这天, 洪丽鹃晚上下班回到大姨家,一进门看到客厅里坐着洪天晴和洪天明,惊喜的叫了一声:“大哥,天明,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洪天明嘴快,他从沙发上蹦起来,抢着说:“姐,我们是坐晌午的班车过来的,到大姨家都快五点了。”,洪丽鹃把挎包往门口的衣架上挂好,笑盈盈的来到了洪天晴的面前。洪天晴跟不认识鹃子似的,上下打量着鹃子。洪丽鹃上身穿着碎花的棉袄,下身搭配一条黑色长裤,脚蹬一双棉皮鞋,脖子上系着蓝色线围领,一袭披肩长发,肤白颜润,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一股子青春的气息,鹃子长得漂亮,这是村里公认的,可现在看上去她漂亮的模样里还露着一股灵气,灵气里又带着端庄。洪天晴闻到了妹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清淡的香味,一个多月不见,不知为什么,他竟在妹妹面前变的有点忸怩,洪丽鹃望着洪天晴说:“哥,你怎么显得这么憔悴呢?”,洪天晴摸了一把脸说:“还不是老样子嘛。”洪天明在一旁傻呵呵的咧着嘴笑,说:“姐,秀秀也来啦,她跟大姨在厨房做饭呢。”“是吗?”洪丽鹃让哥哥和弟弟先坐着,她进厨房跟大姨打个招呼,顺便看看秀秀,说完便扭身去了厨房,天明得意的对大哥说:“瞧我姐这长相,这气质,别看县城这么大,能有我姐这么好看的姑娘恐怕找不出几个。”。洪丽鹃一推开厨房门,一股炖鱼的香味迎面扑来,郑淑兰正在案板上切蒸出来的板鸭,秀秀坐在小板凳上择着菜,洪丽鹃嗅嗅鼻子说:“好香啊,姨,我回来了。”郑淑兰看到洪丽鹃进来,说:“你哥他们几个有口福了,今天下午刚收到你姨夫的妹妹从杭州寄来的板鸭。”秀秀见到洪丽鹃,瞪着困惑的眼睛,一时不敢相认,郑淑兰扭头看到秀秀的表情,说“秀秀,姐姐漂亮吗? ”秀秀点点头,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姐姐”,洪丽鹃笑了:“秀秀,至于吗,我在沈阳二叔家呆了两年,回来也没见你有这么大的反应,才从何集村回来了几天,变化真有那么大吗?”她蹲在秀秀面前说 :“姐姐哪里变化大?”秀秀想了想说:“姐姐洋气了。”洪丽鹃“咯咯”笑了起来:“你的意思姐姐在何集村的时候土呗”秀秀也笑了:“姐姐一样的漂亮。” 。郑淑兰对洪丽鹃说:“鹃子,趁着饭菜还没有做好,你赶紧去孟华家叫他过来一起吃饭,天黑了,让天晴陪你一起去。”。厨房门响了一下,郭儒才进来了,郑淑兰看到丈夫,说,“我俩外甥在客厅坐着呢,你这个一家之主不陪着他们,进厨房来干什么?”郭儒才笑笑,说:“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这不是怕你惦记着嘛,赶紧过来跟你言语一声。”,只要郭儒才不带团外出演戏,超过正常下班的点,这晚上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郑淑兰都要到路口去等郭儒才,现在形势稳定了,各行各业开始了抓革命,促生产,郑淑兰依然如此,所以,郭儒才每次回家,只要郑淑兰在厨房,他必须先进来打声招呼,免得她心神不定,连洪丽鹃都养成了这个习惯。因为洪丽鹃和孟华把结婚的日子都定了,洪丽鹃一个星期有一两天不回来住,郑淑兰也不担心。洪丽鹃到客厅喊上洪天晴,让大哥陪她一起去叫孟华过来吃饭,洪天晴临出门对洪天明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别给姨夫添乱。”出了门,洪丽鹃才问洪天晴是怎么回事,洪天晴说,天明在车上跟他说,这次进城来的主要目的是想求姨夫帮他个忙。“什么忙?”,这小子纯粹是异想天开,天明现在是五小队的队长,他们小队有的土地沙化严重,种什么收成都差, 天明就改种了土豆,结果,土豆大丰收,天明就去找大爷给他拿主意,大爷告诉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土豆卖到城里,天明想过了,他怕人家说他是投机倒把,逮着了没个好,大爷说哪朝哪代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再说了,他是为了队上,就算被抓了,钱又没进自己的腰包,抓他的人也说不上个啥,大爷又给天明说,叫他在村委会开介绍信,这样公对公好办事,城里人到供销社买个菜还要凭副食票呢,城里人是拿着钱买不着菜,农村是菜烂在菜窖里,这叫供需不平衡,大爷说,这是机会,值得去冒险,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被人逮着了,县城不是还有鹃子和孟华吗,孟华是县里一把手的司机,大爷说,他就不相信县城里有谁不给孟华面子。所以,天明就想通过姨夫的关系,先试着把土豆卖到县京剧团食堂里,洪天晴说,大姨来信说过,姨夫已经不是京剧团的团长了,天明要把土豆运到城里来卖,本来这也是放不到台面的事,何必给姨夫添乱呢,洪丽鹃说,还不光是这个原因,姨夫他们京剧团自己就有一块很大的自留地,自产的蔬菜一年四季吃不完。洪丽鹃说,孟华已经不给革委会主任开车了,他现在在县运输公司开大货车,不过,天明因为卖土豆被抓的话,孟华应该有办法把他给捞出来,洪天晴为孟华感到有点惋惜:“给县里一把手开车多撑腰哇。”洪丽鹃没容天晴问为什么,便抢先一步说:“伴君如伴虎,还是开大货车自由。” 往孟华家里去,两人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在孟华家里,洪天晴跟孟华的爸、妈和弟弟打了招呼,连坐都没敢坐,洪丽鹃拽着孟华便匆匆往回赶。回到她姨家,郑淑兰笑着说:“以为你俩失踪了,我们正打算去派出所报警呢。”郭儒才说:“没事,好饭不怕晚。”,在等两人回来的这段时间,洪天明把砖窑发生的事都对大姨和大姨夫说了。郭儒才很有感慨,“天灾人祸,多数都是忽略了安全所造成的。”郑淑兰为天晴鸣不平:“好心没好报,那女人也太不讲道理了!”。郑淑兰两口子和侄儿、侄女聚在一起,特别高兴,郑淑兰破例喝了两杯白酒,她说,以后鹃子出嫁了,这屋里又冷清了,干脆就让秀秀留在她这里吧,她真的很害怕寂寞。洪丽鹃说:“秀秀,你要是愿意的话,这回就不要跟哥哥们回去了,你就在大姨家一直住到姐姐结婚,好不好?”秀秀一时无所适从,把桌上的人都看了一遍才说,她还是想回家陪妈妈,一句话触到了郑淑兰的伤心处,郑淑兰眼泪“噗噗 ”地落了下来,洪天晴和洪天明不知道为什么秀秀一句话大姨会这么伤心,郭儒才对天晴摆摆手,小声说:“你们姨平日滴酒不沾,今天看到你们来,心里高兴,喝多了。”然后对着醉眼朦胧的郑淑兰说:“走,我扶你去屋里躺会儿。”洪丽鹃帮助姨夫把大姨搀扶着送进了两口子的卧室。秀秀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姨难过了,胆怯的望着大哥,从小到大洪天晴从来没有凶过秀秀,他非常疼爱这个小妹妹,秀秀也特别喜欢为大哥去做事,给他搓脖子的砖灰,擦后背,卷炮筒烟,只要大哥高兴,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是,秀秀在家里又是最怕大哥的,她只跟三哥天明才有说有笑,打打闹闹。洪天晴一凶起来,全家都怕。大姨为什么突然泪水涟涟,洪天晴也是一头雾水。孟华知道其中的原委,他说,大姨的女儿茜茜很长时间没有给他们来信了,大姨是因为思女心切才伤心落泪的,没事。洪天明心里一直惦着他队上的那一堆土豆,他还是听了洪天晴的话,没有敢跟大姨夫说出自己这回进城的目的,肚里掖着事,就跟猫爪子在挠心一样难受,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凑过来给孟华敬酒,告诉孟华他这个队长现在可是发老大的愁了,洪天晴在一旁差点没笑出声来,芝麻粒大点的小队长经常挂在嘴巴上炫耀,也不嫌磕碜,不过,在来县城的班车上,听了天明给他说的事,洪天晴确实对弟弟有些刮目相看,他承认,天明虽然有点能吹牛,可他不像有些人,吹牛大得没边儿,抓一把里面全都是水,没有一点干货。洪天晴顾自顾的喝着酒、吃着菜,偶尔也给秀秀夹块鱼,耳朵却在听两人说话,天明想让孟华给他联系各大单位的食堂买他们队上的土豆,并且保证价格肯定低于国营市场的土豆。“这事呀 ”孟华有点犹豫,天明说,他有介绍信,不属于投机倒把,绝对是正经营生,孟华是司机,在他眼前晃过的人也不计其数,他觉得天明这人有点飘,孟华看到天晴在自斟自饮,便赶紧对天晴举起杯子说:“大哥,在鹃子家里,你是我最尊重的人,我敬你。”洪天晴跟孟华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洪天晴开始为天明说话了:“妹夫,不久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天明的确是办的正经事,你在城里人缘好,关系多,能帮一把就帮你这个小舅子一把。”洪天晴都这样说了,孟华只好说他去试试看,天明乐了:“还是我哥面子足。”天明赶紧把孟华的酒杯倒满,又给大哥倒上,最后给自己的杯子倒满,端起来说:“队上百十号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我呢,当个队长真是不易呀。”连秀秀都听出他话里的炫耀了,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秀秀笑起来脸蛋儿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郭儒才和洪丽鹃来到了客厅,洪天晴问道:“姨夫,大姨怎么样?”郭儒才说:“你们姨睡下了,没事,刚才鹃子在屋里跟我说了土豆的事,我可以去京剧团食堂问问,今年京剧团的自留地里好像没种土豆。”洪丽鹃说,她可以联系一下县革委会的食堂。洪天晴从兜里掏出一沓钱交给洪丽鹃,说这是娘家给她的嫁妆钱,孟华让鹃子把钱还给大哥,郭儒才看到兄妹俩为手上的钱互相推让,他把钱收了过去,他对洪天晴说:“姨家算得上是娘家人吧,到日子,鹃子的嫁妆我们也算上一份。” 第二天,洪天晴带着秀秀回到了何集村,洪天明要联系土豆的销路,就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