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女儿,再落魄,再隐忍,骨子里的骄傲,是抹不掉的。
站在墙头的木枫,心中尽是无语,自家王爷想来这竹园,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好不容易寻了借口来了,又如此冷峻。
唉,还不如不来。
果不其然,楚君殇在沈云溪这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更难看了,身边侍候的人,都不敢近身。
楚君殇心情如何,沈云溪并不知道,也不关心,一心跟青柠铺在生意渠道建设上。
从南疆买的粮已入了大夏境内,沈云溪让运了一部分回京都,留了一部分在江南扬城。
扬城是江南地区最繁华的城,如今,京都的生意已稳定,沈云溪便让青柠南下扬城做筹备。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日夜里子时,沈云溪在睡梦中被人叫醒。
来人是柴火铺上的管事张叔,沈云溪见过一两面,心月居各个铺子都有掌柜的,下面的管事,一般都找掌柜的,掌柜的拿不定主意的,再找青柠。
这大半夜的,张叔居然来找她,怕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沈云溪简单穿了衣衫到前厅,张叔也顾不得见礼,焦急地说道:“东家,出事了。”
吴嫂子出事了!
阴雨绵绵,清明前后,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这两日放晴了,吴嫂子便带人到京郊农户收购柴禾。
一个农庄管事的,说他们庄子里,有一大片梨树,主家明年要办喜事,嫌梨花白,又谐了“离”的音,寓意不好,要全部砍了。
农庄管事便找了吴嫂子,私下里交易,想得些实惠,却不想碰见了主家的小主子,正带了人在那片梨树下饮酒作乐。
吴嫂子见状便跟管事说改日再来,却不想那家小主子饮多了酒,见吴嫂子有几分姿色,在那几个猪朋狗友的撺掇下,侮辱了吴嫂子。
可怜吴嫂子已怀有身孕,孩子当场就没了。
张叔他们得了信赶过去时,吴嫂子存了死志,现在胭脂铺的李嫂子几个守着的。
再说,那户农庄乃是老栎王家的,那小主子正是老栎王的独孙子。
因老栎王当年救驾有功,且儿子也是在当今皇上夺嫡争斗中死了,就留下这么个孙子,一出生皇上就封了郡王,因名字中有个保字,人称保郡王。
老栎王和老王妃年老失子,对这唯一的孙子有求并应,把这保郡王养成个十成十的纨绔。
沈云溪听了张叔的话,顾不得其他,骑了踏雪就往开阳王府去。
征北大营的将士常年在边境征战,同袍情谊,胜过血亲,吴嫂子在军营中那段时日,对兄弟们都很好,浆洗缝补,都帮兄弟们做。
吴嫂子出事的消息,一旦传回征北大营,沈云溪不敢想将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此事不是她能解决的,当务之急,只有去找楚君殇。
半夜仓促,沈云溪来不及梳头,出门时在院里顺手折了根树枝,随意挽了头发。
踏雪疾驰,头发有些散了,夜间露气重,润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有些痒。
楚君殇见到沈云溪时,她就是这样一副有些狼狈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
这丫头还在跟他置气,前两日才把他从竹园赶出来,不是天大的事,怕是不会半夜登门。
“爷,征北军营怕是要出事。”
沈云溪气息有些喘,“吴嫂子被保郡王侮辱了,腹中孩子没了,我得到消息时,消息怕是已传回征北大营。”
楚君殇眉头紧皱,“更衣,备马。”
沈云溪赶紧上前帮楚君殇更衣,片刻,木枫神色紧张跑了进来,“王爷,城门守将来报,征北大营一百多号人,打伤守城士兵入城,直奔栎王府去了。”
楚君殇和沈云溪对视一眼,急忙策马往栎王府去,两人赶到栎王府时,几波人马,围在栎王府。
栎王府府兵、巡城营兵马,还有就是征北大营的人。
楚君殇策马刚到,还没下马,老王妃就哭喊着跪倒在楚君殇的马前,“开阳王,你们这是要逼死我老婆子吗?”
老栎王厉声喝道:“楚君殇,你个小崽子,你是要造反吗?”
楚君殇翻身从另一侧下马,没有理会老栎王和老王妃,径直走到征北军面前,脸色暗沉,“擅自离营,该当何罪?”
吴副将满面痛色,单膝跪地,“擅自离营,杖责一百。”
吴副将旁一个小将激动地说道:“王爷,是栎王府欺人太甚,那个什么保郡王……”
“小陈,住嘴。”
吴副将喝止了小陈,对楚君殇说道:“王爷,末将自知擅自离营,罪不可恕,但末将死之前,一定要杀了那个畜牲。”
“杀了那个畜牲。”
“杀了那个畜牲。”
……
征北大营虽只有百十号人,但气势磅礴,栎王府府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已腿软,老栎王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巡城营的人,也只敢围,不敢上前,他们谁也不敢得罪,出现在这里只是职责所在。
沈云溪上前说道:“吴副将,是我对不起你,吴嫂子是在我手下出事的,请你相信我,我定当会给你个交代。”
吴副将堂堂七尺男儿,抹了一把泪,“沈姑娘,此事不干你的事。”
“吴副将,你就是不信我,也要相信王爷,王爷必会为你和吴嫂子做主的。”
吴副将摇了摇头,对楚君殇说:“王爷,今日我等未着铠甲,只着常服,出军营那一刻,我们便不再是征北大营的兵,待我等宰了那畜牲,任凭王爷处置。”
楚君殇负手而立,黑眸深不见底。
此事非同小可,皇上本就忌惮楚君殇,如果处理不好,不但吴副将这一百多号人,人头不保,楚君殇也会受牵连。
“先回军营,本王自会为你做主。”
吴副将摇了摇头,“请王爷恕罪,恕末将不能从命。”
“你不信本王?”
“末将这条命王爷给的,末将自是信王爷,可这事在末将这里过不去,不亲手杀了这畜牲,我无脸去见她。”
沈云溪说:“吴副将,你要是这样杀了保郡王,你认为你还有命回去见吴嫂子吗?”
吴副将心如死灰,分明已存了死志,对楚君殇行了个大礼,拾剑起身,对身后的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是我连累你们了,之后的事就让我自己来。”
吴副将话音落,拿起剑就往躲在老栎王身后的保郡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