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考着,思绪慢慢涣散,能感觉到周围的场景好像在不停地旋转,模糊,远去。
她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心中奇怪,明明现在还是初冬,房间里面还开了空调,怎么会觉得冷呢?
迟江月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但寒冷的感觉还是越来越甚,她根本无法继续睡觉。
坐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房间里,周围有清晰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旁边不是光滑的墙,而是坚硬的石壁,石壁上有几个小凹陷,里面点了蜡烛。
冷。
怎么会这么冷,就好像躺在冰箱里面一样。
她的意识慢慢回落,才发现自己不仅跑到了山洞里,还睡在一张寒冰做成的大床上。
手稍微一碰,差点粘在上面弄不下来。
迟江月连忙从上面翻身下来,看到自己刚刚躺着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凹陷。很浅,但还是有。
是她的体温让冰床融化了一点?
迟江月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穿着,也不是自己舒适的冰蝉丝睡衣,而是一身轻薄的夏裙,是蓝色的襦裙。
但分明不是现代的裙子样式。
她攥紧拳头,不是吧,就问了一下魏时樾是不是知道魏子晋的存在,自己竟然被丢到山洞里了?
她咬着牙,活动活动自己冻僵的身体,动作间十分生疏,就好像刚刚附着在新身体上的孤魂野鬼一样。
稍微耍了几个动作,迟江月已经可以肯定,自己不是从房间被丢到了山洞,这也不是她的身体。
她又穿越了?
身体交换了,那么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吗?
她用力地拧了自己一把,有痛觉,不是梦。
为了保险,又用寒冰床锋利的边缘给自己的手指划了个小口,温热的血液一下子涌出来。
依旧没有醒来。
她现在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了。
此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小婢女。见到站立的迟江月就是一声尖叫,手中的木盘子也吓得打翻。
“鬼啊啊啊”
婢女慌乱地想要逃跑,但是迟江月速度更快,一下子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回洞里面。
眼神阴冷的看着她,“我现在松开手,你不许叫,问你什么说什么,要是不老实,我立马杀了你。”
婢女眼中含着泪花,点点头。
迟江月才松开她的手。
“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洞穴里?”
“您是凤颜大将军啊,您......您牺牲之后,主子就命令我们把您的尸体打理干净,放在这寒冰大床上保存,还要定时熏上防腐的药材,不让您的身体腐坏。”婢子带着哭腔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现在是何年何月了?”
“金元二年。”
金元?这不是她死前的年号。
魏子晋死了?
“现在是谁在位?”迟江月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手中本来只是威胁宫女用的锋利冰刀也抵得更加紧。
“是原先的二皇子。”婢女根据凤颜当时的情况回答。
二皇子,她印象中是总是跟在魏子晋后面,一副不起眼样子的。没想到现在竟然当上了皇上。魏子晋的其他几个弟弟,迟江月握着冰片的手有些抖,“那.....先皇呢?”
“将军您战死的那年,先皇驾崩,临终前留下密旨,无论如何要保存好您的遗体。现在已经是大战后的第二年了。”
第二年,还是金元二年,可想而知,魏子晋在她死后没多久就死了。到底是人为的?还是.....
剩下一个原因她不愿意去想。
她松开对婢女的钳制,就是不知道这个二皇子是什么样的态度,是好是坏。
“门口看守的人多不多?”这里的温度太低了,为了保存尸体,冰块堆满了角落,还有这张寒冰大床,活人根本没办法在这里久待。
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去。
“有一支军队,先帝的密军全部用来镇守这个洞穴了,此处的宫女和侍卫都是只进不出的,外面还有成建制的宫殿,都是为您建造的。”婢女哆嗦嗦地,主动把所有知道的都交代了。
迟江月:“.......”魏子晋你是变态吧,给一个死人整这么多花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他后宫里面的宠妃呢。
想到上辈子他颇为热闹的后宫,以前至多会替那些后妃惋惜。现在想起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迟江月没有去管这股别扭的情绪。
看来逃出去有点难,她运转功力,还好自己的武力还在。以一敌百不是问题,魏子晋的密军是只忠于魏子晋的,一共八十人,是精锐中的精锐。
每一任君王都会培养自己的密军,密军只听一位君主的号令。
君主去世后,大多会选择殉葬。要么就为皇帝守灵。
但是魏子晋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竟然让密军守尸,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该不会,他的尸首也在这里吧?
“那先帝葬于何处?”她把熏香点起来,多少也有点温度。
“不知道,有传言说先帝尊体在此焚毁,送进皇陵的只是衣冠。”婢女小声的说着。
一般来说,妄议主上是大罪,但问话的人是凤将军就不一样了,褪去最开始看见尸体站起来的恐惧,谁不崇拜这位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以女子之躯,荡平天下。
“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平时如何,现在如何,要是被查问,你就说和从前无异。”迟江月交代完,闪身从洞穴里出去。
还好这襦裙只是看上去文雅,不影响她动作,还比寻常的衣物更加方便活动。
这不会也是特意设计的吧,她嘴角抽抽。
对一个死人,这么上心,活着的时候,也不见他良心发现,多写一些书信。
她出了洞穴,脚下差点一踩空。定睛一看,冷汗一下子出来了。
这竟然是在悬崖峭壁之上生凿出来的洞穴,下面弥漫着一层厚厚的雾气,不知道有多深。迟江月掰了一块小石头丢下去。
听不见回音。
这么深。
旁边崖壁上修了一条狭窄得只有一脚宽度的栈道,蜿蜒向上,刚刚的婢女就是从这里下来的。
这栈道,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光是下来送一趟东西,都能摔死不少人,别说修栈道的时候要耗费多少工匠。
她借助着轻功,有惊无险的上到了崖顶。崖顶是一小片平地接着树林。光秃秃的枝丫,地上覆着厚厚的雪,这里应该是北边边界处。
上面扎了好几个寨子,估计是婢女和军士。
还有一个大约十米高的瞭望塔。此时上面站岗的士兵正注视着反方向。
迟江月趁巡逻的小队走过,钻进帐子里,翻找出一套和外面士兵一样的衣服穿上,一下子暖和多了,还有雪地军靴。
她身姿较一般女子高上许多,穿男装也不会很别扭,顶多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士兵罢了。
悄无声息的跟在下山的一队士兵身后,想着婢女说是下面有着宫殿,但应该不大吧,魏子晋不是大兴土木之人。
但是跟着这队士兵来到山脚下,却发现她错的离谱。
这哪里是一些宫殿,简直是复刻了一个皇城!
这......怎么可能,短短两年,战争消耗了大多数的劳力,根本不可能召集到足够的徭役来修建这样大的工事。
而且据她所知,国库的掌控权并不在魏子晋手中,而是被世家拿捏着,就算他不惜重徭役的名声,也招了足够的人手,哪来的财力支撑他修建这般浩大的工事?
她不由得怀疑眼前场景的真实性,再次划破凝血的手指,刺痛提醒她这不是梦。
肩膀被人一拍,“愣着干什么,换班。”
她才低头跟着走了,在一个分叉路口,悄悄的脱离队伍,闪进无人的小院。在屋檐上潜行,一边观察地形。
必须先得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仔细看过之后,她发现,这群建筑,和皇城的规模大小布局都很相似,但并不是仿造皇城建造的,墙壁还有柱子都有虫蚁啃食的痕迹,看上去年代久远。只有这墙漆还有牌匾,像是翻新过的。
这估计是哪朝遗留的古都。
她微微叹口气,越发不懂魏子晋要干什么了。
在现代的时候,他还挺正常的。除了时不时的人格分裂一下。
当务之急,逃出去,查明真相。
既然给了她这个回来的机会,她正好查一查,自己死亡的真相。
查出来了,也算是了却一桩执念。
之后如果回不去的话,就在这里重新白手起家。反正她也有经验了,不愁养活自己。
——
现代世界,魏子晋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别墅大床上,旁边的迟江月睡姿规整,一动不动。
他起初以为是迟江月睡得比较熟,后来发现一点动静也没有,慌忙的去探她的鼻息,十分微弱。
连忙叫了家庭医生过来诊治,医生给她做了全套的检查,“少夫人很健康,从检查结果上看没有任何的异常,但是生命迹象在不断的减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魏子晋检查的全过程都拉着迟江月的手不放,“阿颜,你醒一醒,别吓我。”
听完医生的话,更加慌乱了,眼前又开始反复闪过上辈子自己欣喜万分的出城迎接,却只看见她的尸体......
血,明明他握住的手莹白无暇,他却好像碰到了无尽的鲜血,他慌乱的擦着迟江月的脸,“阿颜,阿颜,你别死。流了好多血啊。”
家庭医生看着迟江月沉睡般的侧颜,“少爷?少爷?夫人没流血啊。”
家庭医生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却被一把推开,眼前的魏大少爷骤然换了个表情,阴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她生了什么病?”
家庭医生已经被这情况搞蒙了,怎么感觉换了个人一样。“少夫人她生命迹象在减弱。神经活性也在降低。”
下一秒,家庭医生的领子被拎起来,“为什么会这样?昨晚还好好的。”他想起昨晚迟江月问自己的问题,眼神阴翳。周身的气压极低。
“不知道啊,少爷,各项检查都很健康,根本查不出来原因。要不......要不您找个道士问问?”
魏大少爷一向讨厌这神神鬼鬼的迷信思想,毕竟老爷子就是听了个臭道士的忽悠,非逼着他结婚。
但是......
他皱眉看着床上呼吸已经弱不可闻的迟江月,对赶过来的助理说:“你赶紧去把上次那个庞老道找过来。”
庞老道就是那个忽悠他和迟江月结婚的家伙。
“好的,我现在就去把他找过来。”
逃过一劫的家庭医生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老道士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衣冠不整的就被人打包强行塞进车,到了别墅。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老道我还没刷牙呢。”絮絮叨叨的被助理扯着上楼来。
一见床上躺着的人,就收敛了不正经的神色,“这是少夫人?”
大少爷冷淡的点头,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只穿了黄色道袍,里面空空的,胸膛袒露,帽子还歪着。胡子好几天没剃了。布鞋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对于老道士的好感度又下降不少,心里也是没存几分信任。
老道捋一捋自己打结的长胡须,绕着床边打量着床上沉睡的人,“这就有点麻烦了。”
“别故弄玄虚。她这是怎么了?”大少爷皱着眉,明明昨天还这么嚣张,今天就躺在那里,毫无人气。
一动不动,嘴唇苍白的样子真是碍眼死了。
“这......疑似魂魄离体之症啊,容我再仔细瞧瞧。”
魏大少爷骂娘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偏偏这神神叨叨的老家伙又是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骂不得。
他只能一甩手臂,在一旁兀自生起气来。
那老道士又是翻迟江月眼皮,又是切脉,过一会又拿出一个小罗盘,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东西,双手快速在空中结印,罗盘开始疯狂转动。
他眉头紧蹙,嘴里念咒的频率越来越高,而后猛地向罗盘一指,“定!”
罗盘却像失去了磁力一样,松散的左右晃荡。
魏大少爷嗤笑一声,装神弄鬼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