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丧失的过程是缓慢的,迟江月有种被钝刀割肉的感觉。
此时她已经能微微睁开眼,朦胧的光影映入眼帘,她能看见眼前模糊的人影,在手术盘上慢条斯理的挑选这手术用具。
一会拿起一把手术刀,举起来对着无影灯端详,放下的时候和手术盘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样的声音和牙齿碰铁勺一样令人发颤。
她在心底不断地催促自己,快点,再快点……
人影拿起手术盘上的第四个刀具的时候,旁边监视的人终于忍不住催促,“你他妈墨迹什么呢?老子告诉你,不要想着在我们面前耍花样,我们蹲大牢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大哥,别和这瘪犊子玩意废话,他要是再这欠扁的样子,就直接给他做了。医生有的是。”
空气中传来清脆的一声拍打声,像是巴掌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蠢货,动不动说什么做不做的。你又想进局子吗?你才放出来几天。”
“大哥对不起。”那人发出几声憨笑,“不过俺都适应牢里的生活了,觉得这外面还不如里面呢。”
“你他妈个不争气的死玩意。给老子滚一边去。”那边的人骂骂咧咧的似乎是踢了另外一个人一脚。
然后是哒哒哒的脚步声,迟江月看见手术台旁边的人影被按到墙上,有人用东西抵上他的脖颈。
那人往旁边啐了一声,“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哪边的人?一副娘唧唧的样子。”
“我……我谁的人也不是。就是在下班路上被人绑过来的。然后那人和我说,让我私下接一台手术。我就被安排到这了。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最开始的医生结巴的说,迟江月甚至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迟江月不知道是第几次尝试弯起自己的小指,终于成功了!
她心中一喜,集中注意力,运起自己微弱的内力,唤起全身的功能。
“老子暂时信你,你快点把这台手术好好完成,墨迹一分钟,老子剁你一根手指。”
医生被重重往这边一推。
“听到没有?小娘炮。”
“听……听到了听到了……”医生连忙回应,声音都吓得结巴。
鼻尖都是潮湿阴冷的空气,看来应该是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目前出声的有三个人。
远处脚步声至少还有四个人在外面守着。
迟江月用尽全力让身上更多的地方能够动起来的同时,飞快的思考着当下的处境。
按照她现在的武力,三个人不在话下。这个医生听着脚步虚浮,下盘不稳的样子,可以不计入战力。
守在一边的两个人可能有点难缠,迟江月刚刚看见的朦胧人影,高大健壮的肌肉很发达,而且按照他推人和压迫别人的姿势,不太好对付。
是打架的熟手。
门口的那四个,听脚步声,也是壮汉。
迟江月在心底快速盘算着,她现在左半边身子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不太顺畅。
在医生拿着笔在自己肾脏周围的地方画虚线的时候,她突然睁眼,左手勾上医生的脖颈往床上一砸,医生被大力带得直接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
头上装出一个大包。在地上哀嚎打滚痛哭。
旁边的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慢半拍的叫到:“拦住她!”
迟江月左半边身子用力,身子侧翻下床,借力滚到手术床下,换了点视觉隐蔽的时间。
在他喊人的同时,一边甩着自己右臂,一边一瘸一拐的往外冲去。
但是她半边身子不太灵敏还是跑不快,很快就被两人追上。
这下迟江月终于窥见这两位的全貌。
一个手臂上纹了满满的纹身,穿着背心的花臂肌肉男,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大金链条。
另外一个瘦瘦高高,剃着寸头,同样有很多纹身,黑色的纹路一直延伸到脖子后面。方正脸上被一道刀疤横贯。
她左手抓住那位花臂壮汉刺过来的匕首,手上很快娟娟流血。
寸头刀疤小弟手上拿着一个西瓜刀,就要往她脖子这砍来。
花臂大喊一声:“砍别的地方,把脖子砍了,肾就没办法要了。”
“哦哦。”小弟连忙收回西瓜刀,迟江月趁着他收回去的一瞬间,一个横踢,甩在他头上。将他脖子踢歪过去。
小弟哀嚎一声,被痛觉袭击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松开手中紧握的匕首,根据自己刚刚观察的场景推断出出口的方向,朝那边奔去。
这一切在短短三秒之间发生。
花臂壮汉慢半拍的跟上,迟江月前方传来干练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糟了,不是四个,足足六个人。
一个比一个块头大。
有两个脚步声是陌声的,刚刚应该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迟江月咬紧牙关,加快速度,躲开后面花臂大哥的袭击。
一边随手抓起路上的东西,往前面的人丢去,手术刀,针管……
看见什么丢什么。
人的本能恐惧让前面的人对此避之不及。
下意识的闪躲为她逃跑让出了空间,此时她全身的知觉恢复的差不多了。
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
但是左手不断往下淌着的血,让她的体温和体力都在快速的流失。
这样下去不行!
她又抓起几个小东西,当做暗器,注入一些内力朝前面的人脖子处的穴位扔去。
被击中的人,手向上抬起,想捂住自己的脖子,却在下一秒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这样砸晕两个人。
剩下的四个人学机灵了,避开她甩出的东西。
手上还拿着电击棒和长棍,各式各样的一些武器朝她齐齐攻来。
迟江月闪避不及,被一棒子敲在后颈上,一阵强劲的电流穿过身体。
她的脑袋闪过一阵白光。
下一秒,花臂大哥就把她摁到了墙上,气息不稳的喘着粗气,一边恶狠狠地说:“臭娘们,我看你这下还怎么跑?”
对着对面四人说:“绑回去!”
就将迟江月交给那四人。
此时被“电晕”的迟江月突然睁眼,趁着交接的空隙,像豹子一样从包围圈里窜出去。
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外奔逃。
身上的手机和钱包早就被人拿走。她现在只能靠双腿逃出这里。
前面一阵光亮,终于要出去了!迟江月用自己的T恤捂住左手,不让左手掌的血滴到路上暴露行踪。
“还愣着干嘛?给我追!”
后面传来花臂大哥的暴喝声。
迟江月脑袋开始犯晕,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左手的伤口很深,伤口将整个手掌截为两半,几乎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
迟江月跑出来才发现,这竟然是郊区,外面只有无尽的山和树林。
她望着眼前几乎九十度的断崖,咬牙往下一跃,几个翻滚卸去高差带来的冲击。
最后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个小石子,右脚踝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坏了!骨折了!
迟江月死死咬住下唇,忍住下意识的痛呼。
小心翼翼的滚到一个草堆中,用周围的杂草掩盖自己的踪迹。
再忍着右脚钻心的痛苦,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树林深处前走。
直到找到一个山洞,后面的脚步声也遥远的听不见,她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墙壁一点点的坐到地上。
一手握住自己的脚板,一手握着脚踝处。
咬着T恤下摆,头一偏,手上用力,骨头“卡擦”一声复了位。
用路上顺手捡的粗长木板,还有一些杂草,做了个简易固定。
她才向后靠到墙壁上,眼前一阵阵的泛着黑,左手掌流的血快要把白色T恤染成红色。
现在稍微拧一拧T恤都可以拧出红色的血液来。
她坐在地上休息好一会,感觉体力稍微恢复一点,就出了山洞。
找了跟木头当拐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跟拐杖和左脚上,艰难的往外走着。
小心的在深山里寻找能止血的草药,和干燥的木柴。
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森林深处隐约传来狼的嚎叫声,还有各种鸟类的叫声。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再出来找人了。
毕竟这个山里,晚上不安全。
迟江月听着狼嚎,默默在心底判断情况。
这群人太过猖狂!光天化日都敢绑人,随便挖走一个人的肾脏,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大事。
不过看样子他们还是惜命的。
她抱着柴火,回到洞前,却发现光线不足的洞内,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神在深处凝望着自己。
她一下定在门口。
里面那双眼睛不断放大,以一种稳定而胸有成竹的步伐逼近自己的猎物。
迟江月站在原地不动,她现在没有办法跑。
一是体力不支,而是右脚再受力,就会彻底变成瘸子。
此刻她尤其怀念自己习武多年的身子,早就被大大小小的伤势锻炼的坚韧无比。
这具身体虽然天赋不错,但是没怎么受过伤,一旦受伤反应很大,恢复速度远远跟不上。
迟江月攥紧手中用来当武器的木棍,她只有一次机会。
就是在里面那头狼飞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一击毙命。
一旦打偏,亡命的就是自己。
生死全在这一刻。
她额头沁出一点汗,眼神死死的盯住洞口,判断着里面那头狼攻击的时间。
那头狼越走越近,突然停在三步远的地方。
此时它的全貌以及露出来了,竟然是一头银白色的头狼!
这种狼很稀少,也很难见到。
但特殊的另一面是它的攻击性是狼群所有种类中最强的,战斗力也是狼族巅峰。
所以她们那时候的猎户都管这种狼叫“白狼王”。
几乎每一只白狼都是狼群某个部落的王。
坏了,就算她成功一棍子敲死这只,整个狼群都会找她复仇。
狼群是很记仇且团结的群体。
如果杀了它们的头狼,整个狼族都会把你视为头号敌人。
不惜一切代价的为它们的首领报仇,不死不休。
迟江月有一瞬间的犹豫,额头的汗珠沁得越来越密。
没想到这只白狼在三步之外嗅了嗅,疑惑的歪歪头。
又往前一小步,在空气中疯狂的嗅着某种气味。
那样子像极了养在家中闻到主人味道的宠物狗。
它嗅着嗅着,鼻子已经贴上迟江月的左腿。
柔软的银白色狼毛蹭在迟江月的腿上,她莫名觉得熟悉。
白狼王闻见了她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眼神突然变得危险,墨绿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线。
迟江月冷汗浸透后背,一点都不敢动弹。
狼王开始绕着她走,尾巴摇摆的频率越来越高。
迟江月任它动作,寻找着攻击的合适角度和时机。
心中的怪异感却越来越浓,看着已经转了十多圈,越转越快,尾巴摇的越欢的银白狼。这头白狼王似乎没有攻击意图?
心中这样想着,她并没有很快放下警惕,而是谨慎的继续观望中。
直到白狼王停在她正前方,两个后腿弯曲,前爪撑起脑袋……
蹭……蹭着她的小腿?
迟江月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下顾不上警戒,揉揉眼睛,再三确认,这头白狼王的确没有攻击自己的想法,还像一只家养的良犬一样用脑袋蹭自己。
“……”不是,等等。
这只白狼蹭人的熟练姿势,还有那眼巴巴的渴望眼神怎么越看越透着熟悉的味道。
不是吧。
迟江月的脸已经从警惕到震惊再到麻木。
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慢慢的扶着墙坐在地上,先是试探性的触摸了一下白狼头顶的银白色毛发。
见它没有一点抵触的样子,尾巴都快摇成直升飞机。
才放心的摸了下去。
白狼前脚也矮下去,整只狼闲适的趴着仍她摸。
她揉了一会白狼脑袋,跟撸狗异曲同工的姿势。
狼王不仅没有觉得屈辱,还十分享受的翻了个面,把粉嫩嫩的肚皮朝上,见她不动,还小声的哼唧几声。
那叫声算得上娇滴滴的评价。
比不足月的小奶狗还要奶。
迟江月顺着它的脑袋一路往下摸到脆弱的脖颈。
在厚长的白色狼毛中翻出一条熟悉无比的银链子,上面挂着一个小铭牌。
正是她亲手写的“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