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重型装甲车从街头咆哮着驶来，全力冲向另一边飞驰而去的小轿车。眼看它就要在大块头的力量碾压下碎片四溅，车子轮胎却突然变装，直接改成了螃蟹走，堪堪闪过了这毁灭式的攻击，扬长而去。
驾驶汽车的男子背影松弛，口中哼着口哨，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走过。
“CUT！很好！”
导演满意地喊了一声停，示意可以准备进行下一条拍摄。
周立从小轿车上走出来，不动声色地松了一下肩膀和下身。与前来的工作人员友好地点了点头，熟门熟路地找了个群演休息的地方呆着。
他已经进组三天了。适应得还算不错。他的戏份不是飙车，就是打斗，做起来还算驾轻就熟。
“拍摄那么久了，怎么没见过蒋天老师？”
群演里有人问道，一脸失望。
“小姐姐，你新人吧？”立马有人跳出来解释。
“这蒋天是什么人？大明星！你看这戏那么多飙车戏和打斗场面，危险系数多高！他肯定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
“那也不能一次都不到吧。你看人家小燕姐，场场戏都到呢。”
有人小声嘀咕。她口中的小燕姐，就是这部戏的女主角。听说是打星出身。
周立静静地坐着喝水，听大伙胡诌闲聊。这几天也算是对娱乐行业有了点认识。
像这部片子，赚钱其实靠的是小鲜肉男主的流量，其他都是陪衬。偏这蒋天据说特别忙，档期很满。
经常拍戏拍到一半，人不见了，说是抽空拍广告去了。没办法，这剧呢又不能不拍，时间就是金钱。导演便只能找来替身拍一些镜头。
所以就诞生了为数众多的男主替身。像周立知道的，就有吃替，摔替，裸替，背影替等等……
周立边听边摇头，这钱赚得可真是太容易了。难怪现在的少男少女都争破头想出道当明星。
“哎，周哥，你身手那么好，是练家子吧？”
有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周立。
“何止身手好。”
说话的人不自觉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咱周哥身材好，长得也有辨识度！导演都说他可能是下一
个华语影坛的李连杰呢！”
这话虽然有些吹捧的意思，不过大伙看着面前的男人，还是赞赏地点点头。替身演员又怎么样，说不定以后就出息了呢。
“既然那么厉害，那就你来吧。”
热闹的人群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冰冷的喊话。
众人回过身去，待见到来人的样貌后，俱是一惊，慌忙低下头去。
别看来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眼尖的人却认出来这人正是蒋天的助理，也是他的堂兄。
“蒋助理。”有人热情地上去打招呼。
蒋助理没有理睬，而是朝周立的方向指了指。
“你，叫你呢，跟我过来。”
周立虽然感受到对方释放的不善，却还是坦荡地走了过去。
今日的戏份已经结束，难道是剧组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直到来到拍摄现场，周立才知道自己的特殊任务是什么。
“你过来，把伞撑住了。蒋老师最近刚做了美容，怕晒。”
蒋助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塞进周立手里。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周立望了一眼折叠椅上的男人。戴着个茶褐色的蛤蟆镜，头发一丝不苟全部梳到了背后，脖子上挂满了长长短短的项链饰物。双手捧着手机不停地移动。
原来是在玩游戏。
这就是蒋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周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又将遮阳伞放回了蒋助理手中。
“你好，我是替身演员，不是打杂的。”
虽然撑伞算不了什么，自己也有的是力气，但不代表愿意被人叫来做这些琐碎事。有这个空闲时间，他更愿意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功，巩固一下金丹的修为。
“叫你干你就干，哪那么多废话。”
蒋助理像个鞭炮一下子被点着。连个无名小卒都敢推三阻四了。
“不好意思，我很忙。”
周立定定地看着对方，态度不卑不亢。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一边的蒋天像是才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周立。开口道：
“既然是替身演员，那待会这出戏就你上吧。”
话说完，他又回过头去，拿出手机继续玩下一把。
蒋助理忿忿不平地接过遮阳伞，然后狠狠地瞪了周立一眼，直接叫了另一个人过来。
周立懵懂地就位，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出打脸戏。
这个打脸没有别的精神上的意思，是真正意义上的打脸。
剧里讲到男主角遭遇事故一蹶不振，于是女主角找上门来苦口婆心地进行劝导，到最后气愤之下便给了男主角一个响亮的耳光。
副导演等人见到周立被叫过来，脸上神色几经变换。本来这个场景说好了是由蒋天亲自上的。但此刻他们知道是蒋天的意思，便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周立上了现场。
“小燕姐待会甩出手，你就看准了往右一偏，将被打的感觉表现出来便可以了。”
副导抓住周立又叮嘱了一遍。
“导演，我这脸不会看到吗？”周立茫然，这可不是替个背影那么简单。
“放心吧，我们会后期处理。”
原来现在已经这么先进了。
周立跟演对手戏的女主角小燕姐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啪。”周立顺势一转。
“太快了！露馅了。”导演喊道。
“啪。”
“转的角度不对。”
周立连称抱歉，他还真不知道打脸也有这么多技巧。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戏谑。
“我说导演，要想演得好，还是得来真的。”
说话人是蒋天。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放下了手机，开始关注起现场。
“可是……”
小燕姐望了眼五大三粗的周立，犹豫道。演员的脸面还是很重要的，一般都是借位。万一打伤了，可是会影响后面的拍摄。
“放心吧，小燕姐，他不过是个替身而已。又不用露脸。”
蒋天慢条斯理地说道。
“再说了，导演你不也说他身强体壮，不惧摔打吗？这点小事，我相信他可以。”
蒋天说完，朝着周立微微颔首。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却又让人一时捉不住理由反驳。蒋天的话虽然难听，却又句句戳中事实。
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拍戏嘛。
于是，借位的假耳光变成了真耳光。
也不知道是导演要求高，还是蒋天的职业素养突然有了提升。
“啪。”
“再来。”
“啪。”
“小燕姐力度需要再大一点，神情再狠一点。”
“啪。”
“周立状态太紧了，放轻松一些。”
“啪。”
“啪。”
“啪。”
直到太阳落山，打耳光的戏才终于过了。
“你没事吧？”
一块冰凉的湿纸巾被递了过来，示意他敷上。
“谢谢。”
周立感激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巾，轻轻地覆盖在左脸颊上。为了让现场看起来更具有真实感，也为了不让对手受伤。他并没有动用灵气护体。
几十个耳光下来，再皮糙肉厚的脸庞，也有些微微泛红。
“你的手也打疼了吧？”
周立注视着面前一双白里透红的双手。
人们都称她为小燕姐，但其实她才三十多岁。
她保养得极好，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这样的年龄其实刚刚好，脱离了少女的蒙昧天真，开始散发成熟女性的独特魅力。
独立，知性，善解人意。
作为本剧的重要角色之一，她起码比男主角靠谱多了。
周边的人群陆陆续续散去，始作俑者蒋天也早已不知所踪。
小燕姐的目光在他脸上逗留了片刻，转身走了。只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自求多福吧。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