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合欢宗的食宴日也早过了。
地里的菜收了一茬又一茬,茅草屋外的梧桐树也换上了黄叶儿。
欧阳苓习惯了跑到季君羡的茅草屋打坐冥想,一则是为了修炼,二则是实在凉爽、安静,好睡觉。
这日季君羡将之前收着的绿豆取出,浸泡了一夜,熬到烂熟,又用法术做了那个带盖子的木杯子,在欧阳苓来之前用冻结术给冻上。
欧阳苓此时对镜梳妆,看着空空荡荡的山头,忽感寂寞,临下山时,一个合欢宗男弟子匆匆赶来。
“欧阳师叔!欧阳师叔!”一个身着蓝袍的弟子御剑飞至欧阳苓面前。
只见他落剑时一个踉跄,朝着欧阳苓的胸前栽去。
欧阳苓反应迅捷,轻身掠过,挥手一卷白绫将他推起。
男弟子拍拍凌乱的衣袍,拱手道:“欧阳师叔,弟子奉合欢宗密事楼所托,特将此信交托给你。”
欧阳苓伸手抽出,柔声道:“劳烦你了,忙去吧。”
男弟子抬头看向欧阳苓,嘴角上扬,“欧阳师叔!我……我想……”
“不,你不想。”欧阳苓微笑拒绝。
这是这段时间第一百零八个男人跑到这边求双修的!
欧阳苓表示:我不想!
男弟子茫然地看向欧阳苓,“师叔,你刚刚是怎么了啊?”
欧阳苓不耐,柔声驱赶,“既然我说了不想就是不想,那就不要再问了,你要双修就找其他人去吧。”
男弟子抬手揉头憨笑,“不是啊师叔!我是这一次大选来的新弟子,其他峰都不要我,我想毛遂自荐一番!”
他嘴角微扬,再次躬身。
欧阳苓很快就想起来确有此事!
“原是这样……”欧阳苓沉吟片刻,“现下我也确实没想法,不若你先回去,等我师姐回来再定夺。”
男弟子沮丧地点头,躬身告退。
欧阳苓看着人走远,这才打开信件一瞧:
“救命!速来白穗镇?”
她看着信件中的“来”字旁边的字,努力辨认着,“白穗镇?白?百?”
“好像确实是有白穗镇?我记得貌似是师父的故乡。”欧阳苓将信件叠好,放进袖口,“怎么跑那儿去了?”
“看来得出门一趟了,这家里?”欧阳苓抬头望着那男弟子离去的方向,嘴角勾笑。
在欧阳苓离开合欢宗时,男弟子也得到令牌进了山。
男弟子看着诺大的山峰,心情有些低落,不禁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跑这儿来。
自此开启了日复一日的守山日常。
而季君羡等到日落,也未见欧阳苓来茅草屋,心中疑虑,转瞬又打消,口中念念有词道:“她也没说今日要来……对吧。”
但过了几日,欧阳苓还是没有出现。
季君羡看着又馊了的绿豆沙,心觉自己是有了妄念。
可心里还是担忧,欧阳苓一个女子住在山头,是不是出了事?
天还未大亮,他披上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规整好的欧阳苓的东西,到底没拿在身上。
山间的草都渐渐枯黄了,夜为它们打上了白色的霜华,山门空寂,秋风吹过,卷起他的衣袍,不免萧瑟。
他站在门外思忖片刻,双眸微睁,最后轻叹,伸手扣响了山门。
山门像是年久失修一般,发出“吱吱”的响声,一个男子衣襟半敞出现在门口。
季君羡瞳孔微缩,五指闭紧,旋即觉着失态,低头呢喃,“阿弥陀佛。”
男弟子拍拍嘴巴,打了个哈欠,“你是谁啊?盛辙师叔?没听说他去做了和尚啊?”
季君羡摇头,“不是,我是茅草屋清修的那个和尚,季君羡。”
男弟子揉揉眼睛,一手握拳拍在掌心!
“你就是季君羡啊?!”
他忙回身跑进去,独留季君羡一人站在山门口。
季君羡不知自己为何还立在门口,“是入了妄念了吗?”
他侧身欲走,被男弟子叫住,“别走啊!别走!季君羡!”
他停步,转身就看见男弟子一个踉跄地要扑来!
他翻手就是一股柔力,稳稳地将男弟子推起身。
“哎!”男弟子预想的摔倒没有出现,拍拍衣服,整了整衣襟,“谢谢!你和欧阳师叔好像啊!”
“阿弥陀佛。”季君羡不懂,只木愣地回了一句,“施主何意?”
男弟子放觉失态,怎么可以把一个佛门弟子和一个合欢宗女修相提并论!
再说了,不应该是欧阳师叔厉害吗?!怎么能拿秃头比!
不过他确实好看……
男弟子目光痴迷,旋即甩脑袋,开心地将书信交予季君羡,“这是欧阳师叔走前一并送去的。”
“他们让我顺路带给你,可是我找了山头几回了,始终没碰着你,就一直耽搁了……”
男弟子揉头憨笑。
季君羡疑惑,“欧阳姑娘不在山中?”
男弟子摇头。
季君羡侧身打开信封,男弟子凑过脑袋也想瞧个一二,“师叔可有给我什么交代?”
他翻手就将信纸叠好,语气有些愠怒,“并无。”
旋即朝着山下走去。
男弟子双手揉头,面色悲怆!
“啊啊啊!师叔啊!你们快回来啊!我巡不完啊!”
季君羡疾步回到茅草屋,看着信上欧阳苓交代要带上她的东西,去白穗镇寻她。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旋即心中又警铃大作,“入妄了!入妄了!”
他拂袖盘膝打坐,眼睑微微颤动,最后轻叹,“阿弥陀佛。”
季君羡起身,挥手将欧阳苓的东西一律收进储物锦囊中。
低头看着手中的泛着金光的玉菩提叶,无奈道:“缘分还是未了吗?”
他紧紧地握紧玉菩提叶,最后双手合十,将它蒙在手心,缄默不语。
心中或许念着“阿弥陀佛……”
临走出茅草屋时,季君羡又想起昨夜熬的绿豆沙还冻着的!
“哎……”
他又回身将装着绿豆沙的木杯子施了个冻结术,挥袖收进锦囊之中。
季君羡下了合欢宗的山头,寻到一处书肆。
“施主,你可知白穗镇在何处?”
老板一手捻过胡须,“自是知道!就算我不知,我这书肆百多书岂能不知?”
他伸手递过去一枚中品灵石,“劳烦施主。”
老板嘴角轻勾,当着季君羡的面儿从打折贱卖的书中翻了许久,才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季君羡看着图上模糊的字样,抬手就要将灵石收回,老板双手半路截停!
“咳咳!我又不是骗你,且待我细细一瞧!”
老板横手抓过灵石,塞进胸口,举着地图对着阳光细瞧,“这看图是有讲究的!对着大自然馈赠的阳光!”
“觑眼凝神!专心致志地瞧!把它瞧破!瞧出洞儿来!”
“就能找到你想去的地儿了!”老板嬉皮笑脸地勾唇一笑,“人呐!也是如此!只不过,光想着想着不成,还得去动起来!”
他拿起毛笔蘸墨,随手一勾,却也是有着章法,“呐!就是这样走!拿去吧!”
“谢过施主。”季君羡拿着地图匆匆离开。
老板双手捻着胡须,回身掏出灵石,“哟!我的乖乖!”
“老头!”
“哎!这就来!”
“刚刚是不是来客了?”
“没有没有!一个和尚问路而已,给他指了指路!”
“真的?”
“真吖!怎么不真?”
“哎呦呦!老婆娘!你轻点吖!耳朵都要揪没了!哎呦呦……”
“嗯?”
“给你给你!”
老板亦步亦趋地搓着手,跟在老板娘身后,细瞧那耳朵却是一个红印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