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 只有脚下的台阶散发出微光。
诺修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杰森有没有跟上。
人本能地恐惧黑暗，恐惧高处, 如今杰森是两条都占全了。
台阶毫无依凭悬浮在空中，明明脚踩着实体，依旧止不住心惊肉跳。
四周的混沌中似乎闪过了什么，杰森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寻而去, 奥伯龙直接把杰森脑袋摆正：“别看，如果你不想变成你父亲那样。”
杰森瞬间清醒，只盯着脚下的路, 再也不敢乱瞟。
两人跟在一只黑猫身后走着，随着脚步，不断向下的台阶一级一级出现, 看不到尽头。
这幅场景，如果让其他人看到，大概会认为他们受到了黑猫恶魔的蛊惑，前往地狱了吧。
?……?……?
耳边传来了少女哼歌的声音。
杰森对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是阿比盖尔。
诺修的反应比杰森更大, 原本还慢慢走的它直接跑了起来，三两步就落到了地面。
“诺修！”阿比盖尔惊喜地抱起黑猫蹭了蹭，“你终于回来啦~”
被抢了位置的鲁撒瞬间炸毛, 偏偏在阿比盖尔的视线下不敢对诺修做什么。
“呜……”鲁撒喉间发出一阵威胁的低吼，只有诺修听到了，但诺修才不理它。
杰森也小跑几步追了上来, 面前是一扇巨大的灰色石门, 门上雕刻有繁复的花纹, 也可能是某种未知的文字？
考虑到奥伯龙给出的警告, 杰森控制自己不向石门投去半分视线，只注视着阿比盖尔。
娇小的女童跟自己许久不见的猫猫亲昵了一会儿，才发现边上的杰森。
“咦？是你啊。”阿比盖尔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己报答的对象吗？
趁阿比盖尔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诺修敏捷地跳下，瞄准目的地——鲁撒的头！嘿，吃我从天而降的一脚！
瞬间，两只猫猫在角落里打得难解难分，黑色灰色的猫毛四处乱飞。
刚好看到这一切的杰森抽了抽眼睛，他算是明白迪克嘴里说的猫毛是怎么回事了。
“你怎么来了呀？”阿比盖尔不解，“不喜欢我给你的美梦吗？”
奥伯龙也走了过来，轻轻揉了揉阿比盖尔的头：“杰森，小阿比为了你的美梦很努力哦。”
“阿比盖尔的幻梦境是她的攻击手段，能把人邀入梦境世界，然后，那些人就因为看到世界的真相，彻底承受不住了。”
“为了你，阿比盖尔还去学习了何为幸福，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量，给你营造了一个完美的梦境世界。”
“嗯嗯！”阿比盖尔不住点头，“奥伯龙先生说的没错，虽然阿比不懂，但是，阿比可以问！阿比问过童谣，问过葛饰北斋小姐，问过很多人。身体健康，学业有成，事业顺遂，家庭和睦，这样的美梦阿比还是可以做到的！”
“御主说好孩子要懂得感恩，因为杰森帮了阿比，所以阿比要送杰森一场美梦！”
阿比盖尔一脸的骄傲，这让杰森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比起初见时，那浑身萦绕着孤寂落寞，就像一只走失而找不到主人的兔子的阿比盖尔，现在的她双眼晶亮，脸上挂着开心的笑。
思虑再三，杰森还是开了口：“阿比盖尔，你可以收回梦境吗？”
“诶？”阿比盖尔愣住。
杰森吐出一口气，蹲下来与阿比盖尔平视：“梦很好，但是阿比盖尔，哪怕现实再不堪，我也不能放任自己逃避，我有自己的责任，我有一定要去做的事。”
阿比盖尔定定地看着他：“阿比知道了。”
御主也是这样的吧，明明可以跟阿比一起沉溺于隐秘之梦中，却还是选择面对充满危机的现实。明明遭遇了那么多危机，一次次在生死之间徘徊；明明是最大的功臣，却被人理拒之门外。可一旦听到地球有难，哪怕记忆被封印，还是选择帮助地球。
“阿比会收回梦境的。”阿比盖尔许诺。
“那太好了。”杰森松了一口气，“阿比盖尔你这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跟我一样黑发蓝眼的成年人。”
阿比盖尔努力回想：“有吗？阿比一开始只拉了你一个的，难道是有其他人被牵连进来了么？”
“我们在他的衣服上找到了猫毛，黑色和灰色的。”杰森提示道。
“诺修！鲁撒！”阿比盖尔一叫它们名字，两只打架的猫猫马上分开，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黏腻腻地蹭阿比盖尔。
“是你们干的吗？把其他人带进来？”
诺修甩甩尾巴，满脸无辜：猫猫什么都不知道哦~
鲁撒舔舔爪子，眼睛滴溜溜转。
它看看阿比盖尔又看看奥伯龙，胖胖的身子无比灵活，往混沌的黑暗中一扎。
鲁撒浑身用劲刨着什么，就连露在外面的短尾巴都一翘一翘的。
刨了半天，一颗金色的小球滴溜溜滚了出来。
小球散发的光芒有些许暗淡，但本身的颜色极为纯正，在黑暗中也照亮了一片角落。
鲁撒把小球推到杰森旁边，拍了拍，对其示意。
杰森不明所以地捡起小球，甫一入手，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心念一动：布鲁斯？
小球呼应般一闪。
诺修：……
诺修对鲁撒怒目而视，鲁撒当没看到。
阿比盖尔好奇地看着他：“你这是找到了吗？”
杰森点头：“还得感谢……鲁撒，对吗？”
黑猫是诺修，那灰猫应该就是鲁撒了。
“好孩子阿比该回去啦~之前你突然出走，御主可紧张坏了。”奥伯龙催促道。
“因为感受到了父神的力量嘛，等我再恢复清醒，就被杰森捡到啦！”阿比盖尔拽拽奥伯龙的袍子，问，“是御主让你来找我的？”
“是哦，所以阿比要赶快回去，别让御主担心太久。”奥伯龙笑意盈盈。
阿比盖尔飞快抱起两只猫，恨不得马上就走。
“我这就解除宝具！”
黑暗在某一刻沸腾起来，翻涌着化为雾气蒸腾，光芒大作，杰森不得不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梦境的表层。
“你还有同伴留在表层吧，如果我直接把整个梦境世界解除的话，他们会掉进梦的间隙里头去的。”阿比盖尔解释说，“奥伯龙先生一样可以掌控梦境，杰森你可以先跟同伴们会合，然后再一起离开。”
“阿比盖尔，谢谢你。”杰森俯身轻轻抱了她一下，“谢谢你给我的梦，也谢谢你理解我的选择。”
阿比盖尔化作光子消散了。
杰森如释重负：“好了，都解决了，奥伯龙我们可以回去了！”
没人回应。
“奥伯龙？”杰森疑惑地环顾四周，奥伯龙人呢？
“啊啊，你们都是这样，真是令人恶心。”一身雪白的奥伯龙满脸嫌弃。
杰森：？
“我说啊，既然哥谭已经烂透了，为什么你还要去拯救它？”
不列颠已经烂透了，人类都烂透了！卡斯特和立香又在坚持着什么？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拯救！
“肆意妄为的罪犯将人命当作玩笑，尸位素餐的政客们上下沆瀣一气，冷漠的市民们自私自利，打击罪犯的超级英雄们反而不被理解……”
“简直是烂透了！糟糕透了！”
“它就该被彻底毁灭掉！”
“听着，你也好，你父亲也好，都救不了哥谭，哥谭也不配被拯救。”
布鲁斯·韦恩做了那么多，哥谭有在变好吗？没有。
反而是他，大伤小伤受了个遍，里外都不讨好。
杰森也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奥伯龙笑意不达眼底，他并非从迦勒底直接到的幻梦境，而是在哥谭转了一圈。
那双能看穿所有谎言、映照真相的妖精眼，明确地向奥伯龙展示哥谭无处不在的恶意。
真是，令人作呕，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动手。
让他想起了妖精国不列颠，本性难易，天性为恶的那些妖精们。
“我帮你一把如何？”
奥伯龙的笑在杰森看来不亚于恶魔在引诱他踏入地狱。
“我帮你，用你梦中的哥谭覆盖掉现实的哥谭。”
“那样，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光明又美好的未来了不是吗？”
说一点都不心动是假的。
难道杰森就从来没有想过如何才能改变哥谭吗？
这里曾埋葬他的爱，他的天真，他的愤怒，他的仇恨。
是他的天堂也是他的地狱。
梦里的哥谭实在过于美好，就像是最完美的家。
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只要杰森点头，梦里的哥谭就能化为现实。
在新的哥谭，不会再有罪恶，也不再需要义警为其献出生命。
“我不需要！哥谭也不需要！”
杰森握着金球，掌心传来的温度给予他力量。
“我们可以拯救哥谭，一天做不到就一年，一年做不到就十年，哥谭不会一直充满罪恶，我们终有一天可以做到。”
“多么美好的父子情啊~”
“你知道吗？其实布鲁斯一开始就保持了清醒，他看着梦中的他跟你相处，却一心只想着打破幻觉。他居然把一切都当作了幻觉！”
“然后我跟他说，这是你的梦，是你内心的渴望，如果被他打破，你会跟梦一起消散。他就迟疑了，然后，甘愿沉沦……”
奥伯龙立于高处，脸色难看：“我都要吐了！！无比愚蠢，无比讨厌的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