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吃饭,在傅薇看来不如说是看人。
她自认对金钱没那么执着也并不抠门啊,怎么一说请客,整个警局跟她平级的警员科员,除了几个出现场的,余下的全都来了。
十好几个人齐齐挨挨占了两张桌子,她跟刘探长进门的时候,他们又齐刷刷地起身行注目礼,弄得觉得这顿饭过于隆重了些。
“那个,我说个事儿啊。”刘探长清清嗓子扫了一眼屋子,“今天穆会长要在这里请客,把所有的素斋都给包下了,咱们可能得换个地方去吃。”
“好,得月楼,得月楼……”
傅薇听得扶额轻叹,说好的一起吃顿素斋去去血光之灾呢?同事一场这点诚信都没有吗?
“行吧,你们去吃,回来警局报销一半。”刘探长就这么愉快地解散了所有人,随后扭头看着傅薇,“解决的怎么样?”
“你若是能把另外一边的也给解决了,我就给你点一盏祈福灯,保佑你事事顺遂长命百岁。”
刘探长呲呲牙,“我昨天晚上劳心劳力帮你查窃听,今天一早饭还没吃,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你说那些人租个房子至于这么着急吗?我前脚刚搬走,他们后脚就搬进去,还清扫了
所有的东西。这也太巧了!”
“我今天早上就是去查他们的身份的,结果显示那就是几个来上海交流学习的学生,背景简单。”
他也不信巧合,可实际上什么可疑的线索也没找到,“咱们怀疑人没有错,可是得讲证据。”说罢他扭头看着她郑重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怀疑之前杀我的唐夫人在我屋里安装了窃听装置。”她眉心紧蹙叹了口气,“一个人真的就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吗?”
“放心,肯定能抓住她。但凡杀手组织,作案之后都会留下某种特定的标志或者说用特定的方式杀人。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规律罢了。”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临山顺着打开的院门进来了,“刘探长,傅法医,会长让二位过去一道用餐。”
“宋医生呢?”
“宋医生也在。”临山看了一眼刘探长,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跟宋钺关系这么好了。
“那好吧,你先走,我们稍后就来。”
临山应下转身走了,傅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便冲着刘探长说道:“人是你叫来的,理应由你作陪,我就先走了。”说完她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去?来崇明寺不尝尝素
斋岂不可惜。”
“拜佛求签。”
“求什么签啊?你的姻缘不是都在那屋吗?”
刘探长瞧着她的背影随口喊了一句,傅薇也没理他径直离开了禅院。
供奉长明灯的地方离着吃素斋的禅院有点远,中间要经过一重院子。
院里栽种了几株山茶花,已经一人多高,现时节开满了艳红的花朵,给无人参拜略显清冷的禅院增添了几分灵气。
她从树下经过,惊起嗡嗡的蜜蜂绕着茶树来回飞动,她闪身躲着拐去角门,就听大殿里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左右环顾也没见一个人冲过来,她瞧了瞧殿门口影影绰绰的佛像,一时在只身闯入和叫人过来之间犹豫着。
“救命,救……”
心生退意声音却顺着殿门传了过来,即便耳边尽是嗡嗡的声响,她依然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人在频临死亡之前的呼救声。
顾不得许多,她抬脚上台阶冲进了大殿,一股子经年累月点燃香烛的熏香味窜了过来,刺激得她打了几个喷嚏。
房屋朝向不好,门板只开了半扇,天光透进去又被迎面的一尊大佛像给挡住,只有些许余光显得屋子里暗沉沉的。
借着这有限的天光,能看见屋子里供奉着
一尊佛像:青黑色的脸上愁眉瞠目一张一闭,牙根紧咬露出嘴角两侧的虎牙,牙尖一上一下显出愤怒狰狞之相。
右手持剑,左手提索,背靠烈焰盘坐于石座上。
她甚少进寺庙拜佛,对佛像也知之甚少,不过佛像不是都应该一副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相吗?眼前这一尊忿相明显超出她的认知。
呼救声已经消失,嗬嗬嗬一阵濒死的呼吸声喘息着,无助又瘆人。
她深吸了口气转过到佛像右侧,脚下传来啪嗒一声,低头只见猩红色的血顺着地板淌过来,沾满了鞋底。
嗬嗬声越来越小,直到她在佛像背后见到人时彻底消失。
声音来自死者脖子上被割破的血洞,咕嘟咕嘟,像极了煮沸的血水,带着让人眼晕的血腥。
死者半躺在塑像的基座上,伤口在脖子上,大动脉破裂。黄色的僧衣沾满了鲜血,两手下垂,指尖滴滴答答流着血,浸透了握在掌心的佛珠。
坐在地上的双腿分开着露出沾了血的白色中衣,左脚的僧鞋不见了,袜子上沾了不少泥。
一束阳光顺着狭窄的后门洒进来,将死者裹在里面,在她看来光明与黑暗的界限就在他的脚边。
她看着看着忽觉这样
的杀人方式带着某种隐秘的仪式感:让死者看见希望,却永远差那一步无法得到。
绝望折磨,满是惩罚的意味。
彼时素食居的院子里,刘探长背着手上下打量了一眼跟临山并排而立的男人,扭头问临山,“身板这么挺,当过兵吧?”
临山笑笑没有回答,反而伸手将他让进屋子里,“会长跟宋医生正在等您。”
“看来不是穆家人,这让我对你们会长的新朋友更加好奇了。”
屋子里陈设简单,桌椅板凳香案蒲团,靠窗的桌上放着一盘线香,三人正围坐在桌边喝茶。
见着他进来,穆寒亭招呼道:“刘探长,过来喝口茶,素斋马上就来。”
粗制的紫砂壶,冲泡了桃花水,带着沁人心脾的甜香。
“好山好水,果然好喝。”他喝了一杯转脸看着山崎孝,“这位朋友看着面生,是混哪个买卖的?”
“刘先生猜猜看?”
听着山崎孝蹩脚的中文,刘探长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垂眼喝水,顺势敛去眼中的愤怒和凌厉。
“穆会长果然交友广泛,刘某深感佩服。”
穆寒亭假装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讽刺,看了看门口问道:“傅小姐呢?”
“她说想去拜佛求支姻缘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