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雪的身影在那雨幕水帘里晃了一晃,好像刚才站起来的片刻只是幻觉,又好整以暇地坐下。
从襄离的视角看去,只见他入定似的八风不动,就等着对方抛出最后的筹码……这到底是谁求谁啊!
襄离的目光挪到了汉昭帝身上,只觉得他到现在还能维持涵养没有暴跳如雷,已经很不容易了。
“北邑的百姓是百姓,我汉昭的百姓也是百姓……”似乎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汉昭帝悠悠说道,“若是让我们念在同出一源的份上出手相助,那就得让汉昭解除后顾之忧。”
他抬眼看了一眼微巳,似乎在等他的说辞。帝王都是阅人无数的,最知道什么样的人守诺,他们的一句话往往胜过一切,比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还要好用。
微巳敛眉,下意识的张口便要说些什么,大概是些什么但有需要人品驱使之类的话。
襄离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不要啊不要啊,那个老狐狸都已经挖好坑了,他就等着你跳下去呢!
她不敢惊动汉昭帝,低头一看见到了成了个装饰物的魔眼,拿起来晃了晃。
魔眼本就是一对,阴阳相通互有灵犀,这边的魔眼被襄离晃的
头晕眼花,连同微巳身上的魔眼也开始眼冒金星。
“……”微巳赶紧用手盖住魔眼,目光一动。
可惜这么近的距离不能说话,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咫尺天涯。不过这提醒也是有效果的,微巳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句略显委婉的,“请讲。”
汉昭帝那悠然的笑意有些僵硬,干笑了两声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哈哈,没想到天璇君如此威名之人做事也是谨慎,只是此事对于天璇君来说算是举手之劳。”他天花乱坠去的扣完高帽子就开始搞臭不要脸的哭惨,“可怜我汉昭就没有这样的人才,不然也不会让那妖物肆虐到我们的头上。”
“妖物?”微巳重复了一遍,似乎知道了什么,“你想让我去除妖?”
汉昭帝图穷匕见见了真章,也不藏着掖着了。“听闻是天璇君抓住了银杏村造成旱灾的妖物,若是天璇君将其余藏匿的妖物抓住,这旱灾定然迎刃而解。”他笑了笑,“我等也肯解北邑燃眉之急。”
废话,旱灾连根拔起,他当然愿意当好人。可是难就难在北邑被前线拖垮,怕是等不到连根拔起铲除妖物的时间了。
微巳手中一紧,这就要
答应下来。
襄离连忙又晃了几下魔眼,别别别,你怕是忘了当年是怎么被洛水坑去大泽打架的了,那可是真真切切坑的一脸血啊!
只是这一回,那魔眼刚刚引起共鸣,襄离就感觉自己的周围忽然多了一股压迫的气息。
她胸口闷了一闷,随即就看到了一只手,一只雪白细腻的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手从屏风后面伸了出来,死死捏住了她的脉门。
那只手的手臂很长,柔若无骨的像是水草一般,可是力气却是大得很。
襄离心想,恐怕在别人看来就是这手捏住了一团空气,她忍着腕骨即将被捏碎的剧痛不肯出声,打定主意对方不能把自己抓走,便被狠狠地打了脸。
“呀,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一个分明很是苍老,但是语气却稚嫩轻柔的声音从屏风后面飘了出来,他咯咯笑了两声,“被发现了呢!”
襄离只觉得那只海草一样的手上传来巨大的力量,凭空把她拉了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幻术的迷雾散去,襄离像是被甩散了架,狼狈的出现在了亭子里。
果然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微巳霍然起身,脸色变得又是心疼又是愕然。
襄离使了个眼色让
他坐下,随即干笑两声,慢悠悠的正在爬起来,“我就是走错了路,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她打算趁着对方发呆赶紧脚底抹油。
幻术的障眼法跌宕而去,水雾里的女子是个容貌不输幻衣的绝色。不,她有着幻衣已经失去的青春与恣意,大胆与活泼,笑容也是纯粹的……
汉昭帝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看着她有些失神,竟然没有让人来抓她。
可是他不出声,不代表有人也会默许。
那只雪白手臂的主人惊叹了一声,“原来是个鲛人,是个上好的灵体啊。”他的语气里充满垂涎,却并非针对襄离的美色,而是一种对食物的贪婪。
他兀自伸来手臂抓人,还没碰到人,便撞出了一串金铁交击的声音。
微巳的业火与他擦过,却是没有在那只手臂上留下一点伤痕。
他把襄离从地上半抱起来,细细检查了一圈她身上有什么伤痕。开什么玩笑,让她在自己的面前被人摔一跤就算了,还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抓人?
微巳在看到襄离手腕上的一圈青紫时彻底的勃然大怒。他生气的时候绝非剑拔弩张怒发冲冠,而是连眉目都似挂了霜寒,身遭如处炼狱。
业火横
于身前,划地为界,敌意满满。
“早就听说了了天璇君在北邑为了自己的鲛人小徒弟不惜与百万大军为敌,青空一役杀伤无数,更是重创了北邑的皇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躲在屏风后面的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阴阳怪气的说道。
“陛下愿意单独与你相见,已经是厚待,你却携带鲛人藏头露尾,莫非是心有不轨意图谋刺?”
此话一出,汉昭帝的眼神便变得清明起来。只要能拿到粮食,怎么拿到的并没有关系,微巳完全可以杀了他趁乱夺得调令……
他顿时猜忌起来,连同那狐狸尾巴都收了收。不为我用还想反害,那就只好杀了他了。
却是襄离在那阴阳怪气后冷笑一声,“哎呀有些人真是双重标准呢,说微巳的时候怎么不看看自己,都知道我们鲛人柔弱的不得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她亮出自己负伤的手腕,看起来十分的惨兮兮。
“微巳带着我又有什么用呢,说的好像我能去谋刺一样……”她话锋一转,“可是这一位藏头露尾躲在屏风后的就不一样了,说好的单独接见,好像这一位也是多余的吧?”
汉昭帝:“……”完了,忘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