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宴哂笑。
叶韶光唇边的微笑越来越深。
任凭殿上人议论纷纷,二人自岿然不动。
宸贵妃收敛笑容,凝着骄纵的女儿:“无双,给贵客赔礼。”
慕容无双自是不肯,从她出生拥有一个宠冠六宫的母妃开始,便觉高人一等,反正在延川国,即使是慕容舞阳这个嫡女也不及她万分之一,她又怎会向他人低头?
“女儿不过是想让二位展示一番,哪里错了,父皇你说是吧?”
她倒是无辜很。
“又调皮了。”
延川皇帝用手指点了点慕容无双,好似宠爱女儿的父亲,浑然忘却沈长宴他们。
桑娜啧出声来:“都说我大月国是蛮夷之地,不通礼数。可我大月国热情好客,可不像无双公主般不通礼数!”
桑娜无视自家兄长警告的目光,在她心里早就把沈琪盈和叶韶光视为好朋友,既然是朋友,当然不能看她受辱!
况且这位无双公主一脸刻薄相,她看着就不喜欢。
“我也觉得奇怪呢!大家都是慕鬼乐大师之名而来,又不是来皇宫做客的,是陛下一番好意替我们接风洗尘,谁知还要受到奚落。唉,雅音会都没开始,无双公主已经较上劲儿了,莫非是输不起,想偷学技艺?”周玉茗不似桑娜直来直去,她绕了个巨大无比的圈子,但句句戳中要害。
在座的宾客都是贵族出身,眼看沈长宴与叶韶光受辱,就好像他们也被讽刺了一般,甚觉没趣。
桑娜摸着下巴,小孔雀还挺会说话的!
见状宸贵妃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二人面前,盈盈拜下:“我养女不教,令二位受辱,既她不肯赔罪,我这个当母亲的责无旁贷,还望二位看在我的薄面上,原谅她这个不懂事的丫头。”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沈长宴与叶韶光齐齐一退,各自还礼。
“贵妃——”延川皇帝皱眉,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慕容无双瞪大了眼,霍然起身:“母妃,你何等身份竟向他们赔罪?”
她看向沈长宴和叶韶光,眼中充满了怨恨。
她高高在上的母亲,面对父皇也是嬉笑怒骂全凭心情,何时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过?
慕容建衡拦下慕容无双:“你还嫌自己添得麻烦不够多吗?”
慕容无双怒视其兄长,然而慕容建衡更觉这个妹妹被宠坏了,更该给她一点教训才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容舞阳冷笑连连,面上无动于衷。
沈长宴皱眉:“贵妃娘娘不必如此,本王并未放在心上。”
若是慕容无双胡搅蛮缠,他们还好说,眼下宸贵妃亲自赔罪,若再计较,就显得得理不饶人了。
叶韶光暗自打量这位宸贵妃,心中却想的是,此人果然技高一筹,进能攻退可守。
不管是年龄,还是地位,她都在他们之上,可她对他们低头丝毫没有羞辱之态,比她想象的还厉害。
宸贵妃见他松口,笑容重回脸上。
她不动声色的看看沈长宴,转头又看看叶韶光,讶然问:“方才离得远,未曾明白看过姑娘,不知是哪家姑娘,竟生的这般不俗?”
叶韶光垂眸:“民女出自定北侯府。”
“原是侯府小姐,果真气韵天成、才貌出众。不知二位可曾带了柳家筝?我曾收集不少名筝,却从未见过柳家筝,此次雅音会若能有幸一见,也算大饱眼福。”
“原来贵妃娘娘也是喜筝之人,我与师兄恰好带了‘梅涧’与‘风荷。’”
“那我有福了。”宸贵妃说完,重新回到高台之上,无人发现她握着宫女的手微微发颤。
延川皇帝打哈哈:“方才只是个小插曲,各位莫要放在心上,请尽情享用美酒美食。”
歌舞重新上场,但此刻大家兴致散了一半,导致宫宴散的较早。
一入驿馆的门,沈琪盈便让女婵去厨房做饭菜。
“方才只顾着生气,都忘记吃东西了,这个无双公主好生无礼,初次见面就阴阳怪气的,难不成我们招惹她了?”
“从前只是听说宸贵妃得宠,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往后大家谨慎为上。”沈长离也琢磨不透,只当她摆公主架子。
沈琪盈点头,一回头,发现叶韶光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总觉得这位宸贵妃有点眼熟。”
“我也有这种感觉。”
叶韶光与沈长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有点像先生。”
“柳先生?”沈长离摇头:“不像啊!”
“容貌不太像,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叶韶光想起离家多年的柳洛琼,犹豫的说:“殿下可曾见过先生的妹妹?”
“未曾,但也许是我们多心了,柳二小姐是十六年前消失的,这位宸贵妃乃是十八年前入宫,一年后生下慕容建衡的,时间对不上。”
沈长宴摇头,叶韶光能想到,他当然也想到了。只是就凭感觉下定论,太不靠谱了些。
叶韶光也知不可能:“或许是我的错觉。”
夜间,沈和峥推开沈长宴的房门。
沈长宴还在改善乐谱,见来人是他,也不惊讶。
沈和峥用脚尖勾来椅子坐:“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所以你帮忙查查。”沈长宴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飞快游走。
沈和峥哼道:“临时抱佛脚。”
“总比没得抱的强。”
沈和峥指尖搭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哦。”
沈和峥:“……”
“小兔崽子越来越会噎人了,跟谁学的?”
“你说呢?”
沈和峥扯着嘴角,笑容又痞又邪:“好的不学学坏的。”
“你身上有好的吗?”
沈和峥笑出声来:“是,没一点好的,所以你别学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说这话晚了点。”沈长宴停笔,直视着沈和峥:“你近来与阿筝颇为亲近呢!”
“我们何时不亲近了?”
“从前你喜欢逗她玩,说话行事没有顾忌,现在却多了几分谨慎,很难不让人多想。”
“只当你是个乐呆子,观察挺仔细的。”沈和峥微微抬起下巴,却未否认他的话。
沈长宴幽幽道:“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沈和峥用舌尖抵着腮,心间莫名生出一股烦躁:“所以,你绕着圈子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免得误人误己。”
“嗤——”沈和峥不言,只是笑着摇头。
可沈长宴知道,他是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