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国,清水都。
城内北边一处高楼上。
等到那碧游宫女子离去后秋知安还在楼上望着女子远去的方向,久久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安在一旁静静站着,没有去打扰自己的师尊。
过了好一会儿,秋知安才回过神来。
他转身看着等待已久的周安,问道:“你觉得刚刚那安于贫如何?”
周安没想到秋知安有这一问,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观其气息应该还不到筑基,只是聚气六、七层左右的样子,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对于灵气的掌控也是十分强悍,比之筑基也不遑多让,总之是个天纵之才。”
听了周安的评价秋知安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秋知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总觉得那小崽子哪里不对劲。”
秋知安又抬头看向周安接着问道:“那你对碧游宫那女子怎么看?”
周安叹了口气,“那碧游宫的前辈修为之高不是我能评价的。”
秋知安一脸忧愁的看着周安,“我说的是相貌如何?你这小子啥时候能开窍啊,我倒是觉得那女子姿色不错,身材也好。”
周安心中无奈,转过身子面朝花街那边,和师尊交谈还不如看街景呢。
秋知安看周安不理会自己,自觉无趣,也和背对自己的周安一样朝花街那边看去。
“咦?”秋知安突然惊讶道:“看来今晚我们还得去拜访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楼顶,再次出现已经在花街一处无人小巷中。
秋知安走出小巷,周安紧随其后。
秋知安径直朝一处酒楼走去,刚进入酒楼就有一名店小二迎了上来。
店小二见两人气度不凡连忙迎上来,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今晚过节,店里已经客满,没有位置了,实在是抱歉。”
秋知安摆摆手,“无妨,我们有位置了。”说完就径直朝着酒楼一处偏僻角落走去。
酒楼偏僻一角,一名目盲老道和一名小道童正围炉而坐,涮着羊肉喝着小酒。
小道童把筷子伸进火锅里,夹了一大筷子羊肉到自己碗里,又看了看目盲老道人空空如也的碗,又夹了一大筷子素菜到老道人碗中。
“师父,多吃素菜,这对你眼睛好,我还在长身体呢,就得多吃肉。”小道童一边说一边夹菜,夹完看着自己碗中满满的一碗肉,心满意足的坐下大快朵颐了起来。
对此那老瞎子道人也不在乎,只是笑了笑,拿起一杯黄酒慢慢饮了起来。
秋知安径直来到两人这桌,坐在老道人对面,小道童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秋知安落座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周安坐在另一边,周安无奈在另一边落座,满脸歉意地对那小道童笑了笑,就这样四人各占一方,把这张桌子坐满了。
秋知安十分自来熟的招手唤来店小二,“再来两斤羊肉,和一壶你们店里最好的花雕。”
店小二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去准备食材了。
小道童疑惑着看着秋知安,说道:“这位公子,咱这只有一个锅,你要实在饿了再等等就是了,咱等们吃完了就到你们了,再不济这清水都大小酒楼也不少啊,有这么饿吗?”
秋知安拿起筷子在桌子上对齐然后指了指对面的老道人,“没事,我是来找你师父的,而且在别的地方吃饭还得交钱,在你这不用。”
小道童算是听明白了,这人和自己师傅认识,更重要的是他是来吃白食的。
小道童望向老道人,“师父?”
老道人放下手中酒杯,摆摆手道:“无妨。”
小道童听了这话立刻哭丧着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钱,再在心里算了算刚刚秋知安点的酒菜价格,一张脸都快挎到胸口了。
完了完了,吃完这顿就要去当乞丐了,这下他是真想哭了,只是欲哭无泪啊。
等到菜上来了,秋知安直接倒了一大盘到锅里,搓了搓手坐等开炉。
小道童虽然心中难受但还是紧握筷子,只等开锅,犹如全副武装准备作战的将军,反正是自己的钱,能吃多少是多少,总不能吃亏了不是?
老道人自斟自酌了一杯黄酒,对着面前的秋知安说道:“不知道守道人阁下找老道有何贵干?”
小道童满眼惊讶看着秋知安,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守道人?不过转念一想,守道人又怎么了?就能吃自己的白食了?
秋知安放下筷子道:“不知到底是我找你呢,还是你找我,不过都无妨了,既然在清水都能和传闻中的天机鬼测的天鬼老道相遇,那我就当是缘分了。”
老道人放下酒杯静候下文。
“既然是缘分,那我也不客气了,劳烦老道帮我看看我这弟子怎么样。”秋知安指了指桌子另一旁的周安。
老道人虽然双眼失明,但还是“望”向周安,周安听刚刚秋知安的话当然知道眼前这瞎子老道人是修道前辈,朝着老道人抱拳做礼。
天鬼老道“观望”了一下周安,淡淡开口:“好一个人中龙凤,不愧是守道人选中的弟子,果真不一般,以后成就不可限量。”
听到这话秋知安开怀大笑,“那可不是,毕竟是我亲自带回来的好徒弟呢。”
话音刚落他就拿起筷子在锅了捞出一大堆刚刚好煮熟的羊肉到自己碗里。
小道童心中更加郁闷了,下手慢了啊,然后不甘其后往自己碗里狠狠地夹了几大筷子。
周安没好意思动筷子,安静端坐不动,秋知安埋头苦干,突然被噎住了,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花雕,一口饮尽,全身舒坦。
他对老道人问道:“那你再帮我看看这天下又冒出多少年轻俊杰,这一代又有那些人有望道境。”
老道人冥思一会道:“当今华州境内年轻一代当属补天石化身天资最是过人,毕竟是天地造化而成,自然天资惊人,只等她修道便是板上钉钉的道境,东边还有一只灵猴,也是夺天地造化而成,且和那补天石化身也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有一柄仙剑化身,虽说不曾修道却也神通惊天,寻常道境遇见也得头疼不已……”
没等天鬼老道说完秋知安就打断他道:“别光说这些不是人的家伙啊,说点货真价实的人族出身的。”
天鬼老道接着说道:“那么青鹤仙府的白景,三世仙身,注定了此生入道境不难,葬剑山的闻人豁,如今已经入名剑阁第十一层了,而且剑道出众,是葬剑林年轻一辈剑首,在天水国南边也有一名剑道天资出众的年轻人,孕养一把本命仙剑,筑基修为可斩金丹,还有……”
“停停停……”秋知安又一次打断了天鬼老道,咽下一口嘴里的肉,转头无奈地看着周安,就像看自己没出息的后人一样,一脸失望。
“人家都说这么多青年才俊了,是人的不是人的,咋都没你呢?看来平时还是练少了啊。”秋知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周安眼观鼻鼻观心,对此丝毫不在乎,也不理会秋知安,这么多年了,他师父啥尿性他一清二楚。
“唉,也罢,是我这个当师傅的没本事,咱也不在这丢人现眼了。”说着秋知安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周安也跟着站起身子,对着老道人和小道童作揖告辞。
犹豫了一会儿,天鬼老道还是对着准备离去的秋知安说道:“那个安于贫的事,具体我也算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他和万年前有关。”
秋知安身形顿了顿,回头说道:“多谢。”然后带着周安离开了酒楼。
等到两人都离开了酒楼,小道童看着锅里寥寥无几的肉片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这个守道人这辈子没吃过肉吗?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带着哭腔说道:“师父,这所谓的守道人也太能吃了吧,咱已经没什么钱了,明天就要睡大街了。”
天鬼老道笑呵呵说道:“无妨,守道人人为天下护道,为这天下守了数千年太平,请他一顿涮羊肉又何妨。”
话是这样说但是小道童还是心疼的很。
正当他垂头丧气的时候,突然发现桌子上有一块银锭,他一把将银锭抓在手里,放在嘴里咬了咬,顿时喜笑颜开了,乐呵呵地将银锭收进怀里的小包里。
还算这守道人厚道。
天鬼老道一个人斟酒自饮,小道童把锅里剩下的肉捞进自己碗里,不能浪费不是。
天鬼老道将酒杯斟满,“望”着杯中酒水,算了,既然是守道人且已经为天地护道千年,那么再送你一卦也无妨。
天鬼老道曲指在酒杯边上轻弹,杯中酒水瞬间泛起涟漪,一圈一圈撞在杯壁上。
每次涟漪闪过杯中都有不同景色出现,无数景色在杯中交错。
其中有一处海外孤岛,有一处万剑林立的阁楼,有连绵不绝,起伏不断的群山山脉,在海外有人面对惊天巨浪出剑不断,劈浪练剑,在一处驿站有少年少女正在歇息,一处山道,一名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孩童站在路中间,周围全是山贼的尸首,甚至在一处山路上还出现了周沉和石芊赶路的身影。
还有一些景色模糊不清,看不清楚。
等到杯中涟漪停下,杯面恢复平静,天鬼老道拿起酒杯泼洒在桌面,站起身子,对还在吃的小道童说道:“走了。”
小道童赶紧又往嘴里扒拉了两口才赶紧站起来跟在老道人后面,两人去柜台结了账就离去了。
店小二拿着抹布过来收拾桌子,看着桌面洒了一桌的酒水,正想破口大骂,但是一想刚刚一直喝酒的老道人是个瞎子,也就做罢了。
正当他准备抹去桌面洒落的酒水时,桌面的酒水却自己流动了起来,最终在店小二惊讶地注视下在桌面上形成了三个字。
“不太平”
……
山林之中,一个小女孩正在飞奔,脚步慌乱,在山林中慌不择路,林中的草叶树枝将她的皮肤划破也浑然不觉,仍然脚步不停,小女孩小小的身影在山林中飞速逃窜。
“弟弟,谁能来救救我弟弟,还有好心的大姐姐,谁能来救救我们,求求老天爷了,来人救救我们吧。”小女孩心中着急。
突然脚下一滑,来不及惊呼,小女孩跌落下山,在山坡上一路翻滚而下,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她还想爬起来,但是浑身是伤的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山大人小的,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小女孩突然想哭,她不是因为自己要死在这里而哭,而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的弟弟和那个挺身而出就她的大姐姐。
找不到人来救他们,恐怕也会死在这山林中,想到这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似乎是哭泣带走了她最后的力气,渐渐地她就这样昏迷了过去,在昏迷前她似乎看见不远处有两道人影,她极力想呼救,但是眼皮实在太重了。
“我怎么这么没用。”小女孩就这样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女孩感觉有人在呼唤她。
“醒醒。”她感觉有人在摇晃她。
“你给他吃了道截宫的灵药,她已经没事了,一会儿就会醒来。”听声音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子。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悠悠醒来,她睁眼看去,眼前是一名皮肤略有些黝黑的少年,少年身后负剑,再后面是一名长相好看的少女,此时小女孩正在少年的怀中。
等到意识全部恢复,身上力气也回来了,她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喊道:“大哥哥,救救我弟弟,还有大姐姐,求求你了,救救他们吧。”
周安安抚道:“你先别急,我会救他们的,你先告诉我他们现在在何处,你们又遭遇了什么?”
小女孩从周沉怀中脱身,拉着周沉的手:“大哥哥,他们就在前面,前面有山贼,他们抓了我弟弟,大姐姐为了救我一个人留在那了,你快去救救他们吧。”
周沉知道事态紧急,抱起小女孩说了一声:“你为我指路。”就朝着刚刚小女孩手指的方向赶去,石芊紧随其后。
三人穿林而过,速度比起小女孩刚刚逃窜快上不少。
不一会儿周沉就听到前方传来动静,小女孩赶忙说道:“就在前面。”
周沉抱着小女孩再提速度,往前一段距离看到一名少女正在与十几个山贼对峙。
少女身边一圈水流环绕,众山贼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包围着少女,虎视眈眈。
周沉一见少女身边那圈水流,惊讶道:“念水诀?”
自从和李诚分别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以来周沉早就把雨婆赠与的《念水诀》烂熟于心了,只是碍于自身资质不足,无法修行,至今还没能修成,但是周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少女使用的就是雨婆的《念水诀》。
莫非此人是当年赠给雨婆《念水诀》的门人?又或者是雨婆曾经说过曾经教给另一人《念水诀》莫非就是这名少女?
虽然念头飞转,但是周沉还是放下少女,身后饮血剑出鞘,飞身而出。
周沉知道那雨婆那《念水诀》是残篇,里面只有修行之法和一些简单的御水术法,根本没有攻伐手段,看情形那少女已经与山贼僵持许久了,那么很可能这少女的《念水诀》是学自雨婆,否则那怕只是普通的聚气一层修为也不是这群山贼能够招惹的。
周沉身上寿元甲发动,虽然他也知道寿元甲能不用就不用,但是该用的时候也还是要用的。
仅仅是聚气一层的修为,周沉身形飞出,一名背对周沉的山贼眨眼之间就身首异处。
其他山贼此时才反应过来,立刻转变阵型看向周沉。
那少女也一脸惊讶地望向周沉。
刚刚死去的山贼身上血液如虹一般被周沉手中的饮血剑缓缓吸入,周沉持剑而立,脸色淡漠看向众人。
众人都被周沉所震慑,一时都不敢动,山贼中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妖人。”
山贼顿时都起了退意,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为首的一名山贼不知想到了什么,咬咬牙喊道:“都不许退,谁敢逃就按规矩处置。”
众山贼仍然还在不断后退,见此话还无法让众人回心转意,那山贼头领又说道:“别忘了做完这一笔咱们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到时候我们就金盆洗手,回家过享受生活,这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人死鸟朝天,大不了和这妖人拼了,反正回去也是死,何不在此拼一把荣华富贵呢?”
这句话似乎说动了其他山贼,众人不再后退,稳住身形,各自握紧手中的武器。
此时周沉手中的饮血剑刚刚吸食完一名山贼的血液,那具尸体变成了干尸。
周沉握着饮血剑,突然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饮血剑颤鸣不止,似乎要脱手而出。
周沉心中一动,心有灵犀般松开握剑之手,饮血剑如蒙大赦,瞬间飞出。
饮血剑化做一道血色虹光,在山贼中如入无人之境,从一人胸口穿过,又瞬间略过另一人的脖颈,却不见鲜血喷出,都被饮血剑吸食。
只是几个呼吸,这十来个山贼尽皆毙命在饮血剑下。
周沉伸手对饮血剑一招,“收。”
饮血剑应声飞回,稳稳落在周沉手中,周沉收剑入鞘。
这便是御剑吗?饮血剑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了,也许是与吸食了如此多修道者和凡人的精血有关。
周沉不再去想此事,反正都是好事。
他抬头看到那名少女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他被看的都有些不自在了。
不会是吓到人家了吧?周沉背好饮血剑,尽量表现出一副好人的样子。
“你好,我叫周沉。”周沉笑着打招呼道。
“你好,我叫陈绮。”少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