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瓦我来想办法，辛苦队长伯想着划地和核算工分的事。”王明戈给这事画上个逗号。还未进村，就已经将建房的大事抛了出去，厉害！
赵琳冲他笑，王明戈就明目张胆的捏了下她的手，周炳看见了，看见了又赶紧将头低下。
再行半刻，马车继续吱吱扭扭，“前头是你家俺大婶子？这是干啥去了？”姜大队长停下思索看向刚从下头小道上拐上来的人影出声。
“是，娘——娘——”满山叔甩起鞭子喊，“去跟六婆说声，兰儿她娘也就这半拉月了。”
“还真是，这胎可不能再……六婆手稳，大婶子上车，上车——”
满山叔的娘？那个给自己烧纸的老人家？这么快就见到了？
赵琳抬头去看，只看到一双小脚和一件大襟子的黑色粗布衣裳。
“这是接来了？坐啥坐，先走，先走，没二里地了！”
“啥二里三里——”
“老人家从这边上。”李钧扶上了她的胳膊。
老人上了车，六七十岁的人吧大约，跟这边大多数的老人一样，黑且瘦，但精神挺好，笑起来也慈祥，搭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赵琳笑着招呼，“奶奶好！”又见到一个梦中印象深刻的人，真好。
“哎，哎，好——哎哟，咋还有俊成这样的闺女？” 老太太打眼看了她一下就怔住，夸了半句又改口：“我咋看你眼熟呢，闺女你姓啥？”
眼熟？赵琳的心被捶了一下，下头的明戈抬手将她扶住。
“哈哈……看你家俺婶子这话说的，咋还跟个小年轻儿要找人搭头说话似的，人家是从大地方来的，婶子咋能眼熟？”
“婶子就看这闺女长得面善说句眼熟不行啊，大羔子你当个大队长管人种地不算完还管人说话？”
“管不了，管不了，管谁也不敢管俺婶子！”姜大队长哈哈笑起，又看向满山大叔，“我就说从小挨俺婶子的骂比你挨得都多。”
赵琳呼一口气赶紧介绍：“我姓赵，叫赵琳，奶奶您可以叫我琳琳——”
“姓赵？赵，琳琳——好名儿，好名儿……”老人家念叨了几句又扭向前头说话：“大，满囤，咋安排这几个娃娃住？要不让这闺女去俺家，兰儿一出嫁，就三妮儿自己一个屋——”
“我就说俺婶子跟我想的一样！”姜大队长不等人说完就拍腿，“赵知青，你这个奶奶嘴上不饶人，可真是个好人，她家三妮儿也好性儿，满山两口子也都是和善人，婶子，这个赵知青跟你后面那个小伙子是——”话被一阵自行车铃铛声打断。
“爹，满山叔——爹，满山叔——”骑车的人离老远就喊。
“俺家三小子？咋了这是？”大队长从车前头伸长了脖子。
“茂民？茂民——你爹在车上呢，咋了？”
自行车渐近，前车轮子乱扭，后车轮子乱蹦，骑车的人气喘吁吁，差点就抓不住车把，一脚着地，晃悠了好几下稳住，“不找俺爹，满山叔，大奶奶，大奶奶也在，快，快，俺婶子，婶子要生了，不大好……”
还真是这回事！赵琳的心咯噔一下，提前了这么久还是没赶上吗？
“啥？！咋不好？”鞭子掉到了地上。
“头午不还好好的？”姜家奶奶忙慌着起身，趔趄了一下，被赵琳扶住。
“说，说是晕了一下，摔沟里了，磕的不轻——”
“赶紧，赶紧，咱回去，小三儿去喊六婆，六婆在家，我才打她家出来！”姜家奶奶说着就要从车上往下爬。
“对对对，快，快，三儿骑车快！”
“哎呀，还六婆，后街七婶子摸了，说不到时候，横着，还，还啥——反正六婆不行，血都止不住，得送卫生院，卫生院！”被喊作三儿的人急的跳脚，自行车跟着一蹦一蹦的。
“这咋，咋还……娘，快，快走……娘……”
“别急！急啥！赶紧走！老天爷不欺负穷人，兰儿她娘出不了事！赶车！赶车！”
几人还没说明白，赵琳已经拉开大包从那什么中掏出了个药箱出来抱到了怀里，抬腿往下跳，口里喊：“我去，我懂医！”
王明戈伸手等在了车下，接了人抓了药箱挂到自己身上就去抢自行车，“还有多远，怎么走？！”
车上车下的人都愣怔。
“啊，哦哦，不远，不远，前头就是，直走，直走，有芦苇壕的那个村就是，村头有人，有人……”
“闺，闺女，你——”老太太一句话没说完自行车已经窜了出去。
芦苇壕……村口……确实有人，但赵琳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产妇在哪？”
赵琳在自行车上喊，没人说话。
“姜满山，姜满山媳妇在哪？我是给她接生的，她在家吗？她家在哪里？谁能带我去？”赵琳继续喊。
“接，接生？哦，在家，在家，将抬回家——”
“我带你去，我知道他家——”
“我也知道——”
人群中跑出来两个小子，跟在自行车旁边就跑。
……
“这家，这家就是！”
俩小子刹住了脚步，其实不用他俩说话赵琳也看见了地上的血迹、听见了里头传来的哭声和大声说话声。
从车上跳下来，接过药箱时被王明戈抓住了手，“琳琳别慌，你已经为她争取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定会没事的，注意药和针……尽力而为，量力而行！”
“我明白，”赵琳认真点头，一个小时，黄金时间呐，“这么长时间，足够了，你在这里等我！”
“我等你！”
院子不小，房子不大，院子里有不少人，血腥味儿来自西厢房，厢房窗户下有个姑娘扒着窗棂子哭。
“我是来接生的！屋里留两个生过孩子且有力气的！剩下的都出去！保持安静！烧好热水！”赵琳冲进屋子的同时大声喊话：“快点！先给我打盆水来！”
一个干净的好看的不像话的姑娘，穿一件雪白的衬衣，跟一树的花似的，又香又好看，打一进来就让人觉得屋里亮堂了许多。
屋里的几个妇女都静了下来，自动留下两个，其余的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