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果真有媒婆受周夫人所托,来三家营撮合郭治远和周婉玉。
对于这门郎有情女有意的好姻缘,按照周家的一切从简、礼俗皆免的要求,媒婆没费什么口舌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事后来看,其实连媒婆都是多余的!
亲事定下来还不到一个月,郭治远就收到了豫省武备学堂的录取通知。
送走了差官,郭修安然后一个劲的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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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省城的武备学堂,到底是学堂还是衙门?”
豫省的武备学堂,和其他省相比,是开办的最晚的那一批。
地处华夏腹地的豫省,社风闭塞、民思禁锢,一直奉传统儒学为正统,
所有新式学堂的开办,不管从数量还是时间,都远远落后其他省份。
新来豫省主政的陈巡抚,是朝廷的“立宪派”,他一到豫省就力主革新教育。
陈巡抚说:“自强之道,端赖人才,而人才之兴胥有学校!至学堂为育才自强之基,无论文物学术必当从此入手!”
发展新式教育,应当作为豫省“今日最为急务”来推行。
而豫省武备学堂,就是他在豫省倡建的第一个新式军事学校,
其地位之高,仅次于豫省的大学堂。
武备学堂主要是响应朝廷“新政”要求,为豫省培养新式的基层军事官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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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为直隶的武备大学,堂输送优秀人才。
既然是军事学堂,豫省武备学堂开设的课程,自然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
而是算学、舆地、枪学、炮学、军器学、防御学、工程学、水雷、地雷等军事课程,
教习大部分来自京师大学堂的毕业生,还有一部分留洋回来的留学生。
而武备学堂第一批学生,自然也是各地镇台衙门保举的年轻童生秀才,算得上一批好苗子。
郭治远就是武备学堂首批学生。
伏阳镇衙上报提督府的十五个候选生,最终仅被核准了区区五人。
武备学堂定于这一年的十一月底开学,学生们要先到镇衙集训半个月,
多少有点军校学生的样子后,才送到武备学堂。
送走了郭治远,顾微尘打趣问周世平:
“你是不是为了治远的事情,破了一辈子的戒律?”
周世平一本正经的回答:
“举贤不避亲!我这是为国选材,既没破戒律,也没徇私情!”
豫省的武备学堂是个好学堂,老师也都是思想开化的好老师,
录取的学生虽然鱼龙混杂,倒也资质聪慧。
如果武备学堂的校长,也是个励精图治的开化之人,
那么培养出来的学生,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遗憾的是,武备学堂的校长也就是学监,偏偏是个不着调的旗人公子爷。
武备学堂的学监叫宝琪,祖上曾跟着康熙皇帝征讨过准噶尔,立了战功后得了爵位。
但自从宝家封爵后,后世子孙是黄鼠狼下窝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到了宝琪这一代,已是篾条穿豆腐——根本提不起来了。
袭了爵的宝琪在京城混了大半辈子,五十多岁才不得不使了银子,
弄了这个学监的位子,被派到到豫省武备学堂。
俗话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宝琪这个爵爷做学监,豫省武备学堂的这锅汤,是注定好喝不到哪里去的。
跟大部分的旗人子弟一样,宝学监也喜欢养鸟玩蛐蛐、听戏泡园子。
豫省人喜好的本地梆子、越调和二簧,宝学监却嗤之以鼻。
他说豫省这些地方戏土得掉渣渣儿,既不像京戏那样有腔有调、四平八稳,
也不像像黄梅戏一样有模有样、韵味十足。
养鸟逗蛐蛐好说,但豫省根本没有人会唱京戏,
就连黄梅戏,偌大的省城只有一个草台班子,因为听得懂黄梅戏的人实在没几个。
但这个草台班子,却被宝琪捧进了戏苑子,全靠宝爵爷捧场才没散伙儿。
宝琪对黄梅戏的《天仙配》,可谓是情有独钟。
他百看不厌,兴致来了他还要掐个兰花指,有模有样的唱两句。
他甚至给他的黄雀取名“七仙女”,两只蛐蛐取名“董大将军”和“董二将军”。
学生们在背后说:
“董永若是地下有灵,知道宝学监把他变成蛐蛐,估计要掀了棺材板!”
除了这些能显示旗人身份的爱好,宝琪还特别喜欢给学生们训话。
他训完话还不过瘾,便开始打学生屁股!
宝琪上任不到一年,就把武备学堂的学生们,用军棍挨个揍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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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习长看不下去了,悄悄进言劝阻。
宝琪振振有辞:“军校学生哪有不挨军棍的!不打的皮糙肉厚,算什么兵勇?”
在武备学堂,郭治远有两个要好的同乡。
其中的一个叫余复业,是十家镇富裕商贾家的孩子。
余复业因为调皮捣蛋,隔三差五的被宝学监挑毛病打屁股。
郭治远虽然是个乖娃娃,但也跟着余复业没少吃吃瓜落儿。
第一次瓜落儿是刚入学不久。
一天早训后宝琪在操场上训话,拿学生们的方言说事。
操着一口京腔的宝琪说:
“你们这些南腔北调的汉人,笨的连个京腔都学不会!
一天到晚说的都是满嘴土的掉渣的鸟语!
我每回听你们说完话,都要拿个大号的挖耳勺,掏上半天耳屎!
若是哪天掏不干净,恶心的我饭都吃不下!
如果以后你们见了我不说京腔,就干脆闭上自个儿吃饭的家伙什儿,
等学会了京腔再跟我说话!”
郭治远的另一个同乡叫杨勉之,出身于伏阳城里的书香门第。
宝琪在上面训话,杨勉之在下面满脸的不服气。
他小声的对余复业说:
“咱学监真能装摆!
我给你说宋朝那会儿,咱脚底下站的就是皇城根,豫省话就是京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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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回家翻翻族谱,对着老黄历查查自个儿的祖宗,
当年还不是照样腆着脸,学说咱们豫省话?”
余复业也嘀咕说:
“咋不是哩?要不是当年他们满人占了北京城,小爷我这会儿教他说京腔!”
郭治远怕宝琪听到,赶紧小声对两人打罢说:
“白说了(不要说了),白说了!”
他们三人无视宝学监训话,在下面交头接耳。
宝琪的火气一下子起便上来了:
“你们三个小瘪三儿,在那里嘀咕啥呢?”
余复业赶紧操着半生不熟的京腔,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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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学监,我们在说您讲的对,我们三个在下面正跟着您学京腔!”
宝琪一听有学生愿意跟他学京腔,立马转怒为喜,
他连连夸奖余复业聪明伶俐,就连学生的窃笑也没往心里去。
不过后来,宝琪还是知道了杨勉之和余复业嘀咕的内容。
他气的大骂汉人不但太狡诈,还敢对满人大不敬,顺手便治了三人二十军棍。
全班同学因为跟着笑,每人也挨了十军棍!
郭治远第二次跟着吃瓜落儿,是入学两年后。事情的起因是宝学监拿学生的姓氏开刷。
宝学监对学生说:
“看看你们的姓儿,个个是‘狗肉包子包褶上——上不得席面儿‘!
不是马牛羊这些吃草拉车的畜生,就是鱼虾蟹那些钻泥打洞的无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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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读书再多也没个屌儿用,终究是成不了天上的龙凤、山里的虎狼。
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新学堂里长长见识,
将来出去能混口饭吃,就是祖坟冒青烟啦!”
这样的毒舌话,打击面实在太大。
不但学生们气的够呛,连学堂的教习们也敢怒不敢言。
特别是教习长谢步瞻,也跟着被辱骂了!
宝琪涮完学生姓氏没几天,便轮到郭致远、余复业和杨勉之三人担任值日官。
所谓值日官,就是打扫校园和教室的卫生。
值日官除了打扫学生的卫生,还要帮教习和学监清扫舍房、整理庭院。
值日官打扫宝琪的舍房,一向是不敢,也不能打扫他的书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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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里书房里放着学堂的机密要件。
郭治远三人小心翼翼的忙活大半天,累的腰酸背痛才把宝琪的舍房打扫完毕。
当他们正准备走的时候,书房里不合时宜的传来了“七仙女”低声婉唱,还有“董将军”们的脆声相和。
余复业和杨勉之蹑手蹑脚的来到书房门口,黄雀和蛐蛐的叫声听的更清楚了。
两人相视一笑,杨勉之便心领神会的把郭治远支出去打水。
余复业拿出挖耳勺儿,在书房的门锁上拨弄了一会儿后,他便轻而易举的打开了书房的门。
郭致远打水回来,在房舍里没有看到余、杨二人。
他以为余杨二人又捉弄他,趁机溜回宿舍了。
郭治远正准备也回去,却听得学监的书房一阵噪杂。
他这才知道是两人犯了忌讳,偷偷溜进来宝琪的书房!
郭治远吓的满头冒汗,他知道这两个家伙喜欢惹事生非,
要是不赶紧把他们拉出来,指不定有出什么岔子!
郭治远刚推开书房的门,一只鸟便“嗖”一声从他的头顶飞了出去,一眨眼就没了影踪!
而余、杨二人正盯着鸟儿飞出去的方向,脸色煞白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原来,余复业进了宝琪的书房后,想到宝琪对他的羞辱,一时间便顽性大发。
他直接跑到鸟笼前,捏着鼻子压着嗓子开始学猫叫,
把“七仙女”吓的在笼子里扑楞半天,最后缩在角落里再也不叫了。
杨勉之则在书房里找蛐蛐。
他想看看宝学监二十两银子一只的“董将军”,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
杨勉之踅摸了半天,终于找到蛐蛐罐,
他打开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宝学监的“董将军”,
跟他在田间地头里,捉的蛐蛐有什么不同!
杨勉之实在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不打紧,直接吓的“董将军”一伸腿,从罐中蹦了出来!
杨勉之赶紧去捉蛐蛐,哪想到蛐蛐三跳两蹦,便跳到余复业的肩上。
杨勉之一个空心巴掌按在余复业的肩上,却又扑了个空。
“董将军”这次直接蹦到鸟笼里!
笼子里本来就瑟瑟发抖的“七仙女”,对来犯之敌便顺嘴一叼,
“董将军”就被黄雀儿叼在嘴里了。
余复业一回头,才发现杨勉之正傻傻的看着他。
余复业问:“你在我背后一惊一乍的弄啥哩?”
杨勉之指着鸟笼,语无伦次的说:“蛐——蛐——,七仙女——”
余复业扭头看到鸟笼中的黄雀和蛐蛐,也快吓尿了。
两人赶紧打开鸟笼,想从“七仙女”嘴里解救“董将军”。
而笼中的黄雀儿不待余复业伸手,便放下“董将军”飞出了鸟笼。
两人一看“七仙女”也跑了出来,赶紧又来捉鸟。
几个来回下来不但没捉到黄雀儿,也把书房弄得乒啪乱响!
就在这个凌乱的时刻,郭治远却适时的推开了书房门。
“七仙女”瞅准机会,“嗖”的一声逃出了天外!
杨勉之再回头看看鸟笼中的“董将军”,也早已缺翅少腿的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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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闯了大祸!
他们赶紧关了鸟笼、放回了蛐蛐罐,锁了书房门后溜回了宿舍。
惊魂未定的三人在宿舍商量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对策。
余复业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咱仨儿赶快逃命吧!”
三人简单收拾完包袱刚走到门口,就被来巡查的教习长堵个正着。
谢步瞻见三人神色慌张,知道他们又惹事生非了。
不禁问的郭治远,一会儿便竹筒倒豆子般,
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谢步瞻听完,叹了一口凉气说:
“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你们跑了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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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又能逃到哪去呢?
都老实在宿舍待着,这事我来处理。”
谢步瞻命教习先打每人二十军棍,然后关了禁闭。
谢步瞻赶紧来到戏院,他找到宝琪,把事情简单了跟宝琪耳语说了一遍。
宝琪听完,把手里的茶碗摔了粉碎,然后怒气冲冲的罢了戏,赶回学堂。
宝琪铁青着脸,看了看一片狼藉的书房,然后让谢步瞻把教习们都叫来,
他拍着桌子,足足把教习们骂了半个时辰。
散了教习们,宝琪问谢步瞻应该怎么处理三个捣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