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天气突然转凉,平日里穿的春衫外面还要套上一件大氅才算保暖。易南安裹着丫鬟从衣柜里翻出来的鹤氅坐在庭院里的木椅上,手里握着的毛笔悬在宣纸上滴下一颗墨珠,黑乎乎的慢慢浸染身下的纸张。毛笔挪开被墨染的部分,易南安认真的听着嬷嬷的话,时不时低头下笔记些什么。
太后娘娘担心易南安不懂财务之事以后会吃亏,连夜找来宫里懂财务的嬷嬷给易南安教习。
“姑娘,管家之事不难,姑娘聪慧一定能懂老奴的意思”
“嬷嬷请讲”
“这首先便是家里的收入支出,因此账本子最为重要,姑娘要是想家里的银两不被下人私吞,一定要时时查看账簿,比对账簿的收支。”
易南安自觉易家没多大收入,父亲和兄长的俸禄都是直接在边疆发放,老宅这边除了她没人了,而自己又不吃朝廷俸禄,家里的商铺倒是不少,不过易家都是武官谁会打理商铺呢?商铺景不景气都是个问题,况且易家上下还有十几口老少仆从要养,光是这一点就要不少开销,易南安顿时觉得前路艰险。
“姑娘,娘娘说会带些人和您一起回易家管理商铺,只是商铺里要做的买卖还需姑娘费心。另外娘娘给您添了一处田庄,姑娘不时去看看即可,田庄有人打理不必太上心”
嬷嬷的话挑起易南安心上的刺让她心疼的紧,她自小没有祖父祖母,母亲那边只剩一个外祖父,却不是很亲切,自从她回来京城只有太后娘娘照应她,给她在京城生活的靠山,不是亲生的外祖胜似却胜似亲生外祖,太后娘娘给她母亲的给她的太多太多.........
“姑娘莫要难过,您出宫后好好打理易家支起门楣就对得起娘娘了”嬷嬷看易南安撇着小嘴捂住胸口像是要哭,连忙安慰。又怕多说惹人伤心,只能僵硬的转移话题“娘娘还说姑娘的嫁妆.........”
只是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守门的丫鬟禀报
槿朝榆难受了一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清早给母后请过早安就拐来了宁慈宫,因为昨日吃在凤栖宫吃晚膳时有人来报:易姑娘要离开宁慈宫。槿朝榆急了,一路风风火火的快步到宁慈宫,他害怕晚了易南安会走。
易南安示意丫鬟请人进来,觉得槿朝榆来的很是时候,恰好解决了她要被催嫁的难题。
易南安欣喜的弯了眉眼请嬷嬷下去,结果嬷嬷刚走到门口还未掀开帘子就被掀翻在地,易南安看着嬷嬷晕倒在地瞪圆了双眼,不由得震惊地看向推门而入的槿朝榆,悄悄地朝人伸出拇指夸赞。
太子爷被吓得呆愣的站在原地,易南安的丫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的扶起嬷嬷却不晓得下面该怎么办。阿甲拽拽槿朝榆的衣袖,低声道“殿下.........”
槿朝榆看着嬷嬷因为惊吓而铁青的脸,被他用帘子打到的脸颊肿的老高,看着着实骇人,槿朝榆喉结滚动,结巴道“快,快把人送,送.........”
易南安反应过来,腾地站起身推搡下槿朝榆,低声说“先找宁慈宫的宫女叫太医过来”
槿朝榆咽下一口唾沫,看了看蹲在地上给嬷嬷掐人中的易南安,迅速转身出门去找人。阿甲看见槿朝榆匆忙的离开心头一跳,朝易南安拱了拱手也快步追上去,找到宁慈宫的宫女后赶在槿朝榆之前让人找太医过来,吩咐过后央求太子殿下先离开。
天空很蓝,白云很软。
可槿朝榆的心情却不十分美妙,骑在宁慈宫的墙头上看易南安院儿里太医匆匆地赶来,又不多时被易南安恭恭敬敬地送出去,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却有些悲壮“阿甲,本殿差点儿害死那个嬷嬷”
阿甲看着面露苦色的少年和他因为愧疚而耷拉下来的五官,本就温和精致的长相加上这种情绪更显得生动。睫毛如鸦羽一般密密的盖住那双桃花眼,可是阿甲还是看见他眼里溢满了羞愧,因为太子殿下此时脸被憋得通红,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这是太子殿下的毛病,只有阿甲知道槿朝榆一旦紧张就会脸上泛红,把玩玉佩。
“阿甲,本殿把事情搞砸了!本殿还没说呢,什么都没说呢,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本殿说不出口了”
话毕,像是要验证自己说不出口了一般,槿朝榆捂住眼睛就要往阿甲的方向栽。以往这个动作都会把阿甲吓一跳,然后会快速向前迈一步扶住耍性子的太子,生怕把人摔了。
可阿甲这回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槿朝榆往下栽,丝毫没有要扶的意思,结果便苦了太子殿下摔了个狗吃屎。槿朝榆躺在地上愣愣的,起先以为是阿甲没反应过来,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人上前扶自己才阴着脸爬了起来。
阿甲终是有些不忍,弯下腰要替人把身上的污秽拍打下来,“啪”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阿甲耳畔,手背上是火辣辣的疼。
拿衣袖掩住手上的痕迹,阿甲细细叹息一声低下眉眼。
槿朝榆见他没了动作有些生气,上前一步拽住阿甲的领子,想要约架的架势。
“殿下,您若还是这般长不大,往后该怎么办?”阿甲突然开口,抬眼直直的看着槿朝榆。
槿朝榆没接话,只是手下松了一些,却没有完全放开桎梏。
“若非殿下今日冲动,怎会冲撞嬷嬷?嬷嬷昏倒您不思及利弊,考虑不周,如若您真将她送到太医院,明天宫里又会传出什么话?易姑娘月份比您小心智却比您成熟,殿下只考虑掏出自己的爱慕之心,却不考虑心爱之人的处境吗?南安小姐在京城无亲无故,只有易家才是她的靠山,况且等到她出嫁更需要易家物力财力的支撑,这时候殿下您的一句爱慕又算得了什么呢?”阿甲字字诛心,眼神毫不避讳地和槿朝榆对上,透过眼睛看对方由生气到迷茫,阿甲感觉领口一松。
槿朝榆恍恍惚惚的松开手,眼里尽是一片白茫茫,他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掌心,失神喃喃道“可是,母后告诉我只要我说出来,南安会愿意的”
阿甲想起那个高位上含笑的女人,低下头替槿朝榆拍掉身上的尘土,借机低头凑到槿朝榆耳边“难道殿下希望南安小姐成为太子妃后怀恨殿下吗?”如果槿朝榆说出来,皇上很有可能会赐婚,成亲后无非两种情况,只是另一种他没想说出来。
【作者题外话】:中秋快乐